随着日头渐渐西移。
在伏牛山脉的身后,若隐若现。
赵峻也算是相对顺利,拿到了今日的赏钱。
在跟其他几个少年打过招呼后,便返身跟陈到一同往赵家村方向走去。
他们所耕种的车家的田,位于城南,而赵家村位于城东南,两者虽然相距不算太远,但是赵峻每次来耕种,还是得走上小半个时辰。
在回去的路上。
捏着钱袋子的赵峻,眼中思索不已。
‘算上今日的十五文五铢钱,还有大人这段时间,辛苦打猎攒下的财货,差不多能凑个十贯钱了!’
‘只差十贯钱,就可以走那许家的门路,在县衙中,换个小吏做做了!’
‘这样才不算白费我这五年苦读经传,也好教我家大人开心一下!’
虽然昨日种田累得急眼、又被伴伙嘲讽的时候。
赵峻心中不忿,胡思乱想。
甚至想到了去做当世黄巢,去大杀特杀,亲手葬送这个在梦中要亡,现实中他刚刚才试探过的大汉。
但是当赵峻发现自己似乎还有出路,似乎给钱就真的能当上吏卒,开始自己的前途之时。
他还是下意识地将那条天街踏尽公卿骨的路子,给按在了心底,准备先去瞧瞧那条出路,到底能不能走通。
如此想法,当真是应了某句话。
眼瞅着快到赵家村了。
自从出了赵家,便一直沉默的陈到,终于抬头,看向了赵峻。
“大兄,你昨夜是第一次杀人吗?”陈到的眼中,似乎有着些许疑惑。
“是。”赵峻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那...难道大兄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偌大的人,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这一下子就死了,鲜血横流。动都不能动,就那样躺在地上瞧着咱们...”
陈到眸子半耷拉着,他一下子说了很多。
尽管在赵家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这都是他昨夜一夜没睡、加上今日一天耕种沉默时所想的。
赵峻停下了脚步。
他认真地听着陈到把话都说完。
然后笑着伸手,摸了摸陈到的头。
“阿到。”
“虽然我可能冷血一点儿,认为那几人该死,便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我知道,初次杀人,便应该是你这般很难受,很难受的,阿到不用将感受藏着掖着,有什么感受,表达出来便是。”
“毕竟啊,我听说,我家大人先前从军,第一次杀人时,甚至都恶心得连吐了一夜!你比我家大人强多了!”
“赵伯昨夜那般霸道的人,第一次杀人时也会呕吐?”陈到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眼瞅着陈到顺利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赵峻轻笑一声,也是重重点头。
“那是自然!”
“任谁都有个成长的过程嘛!”
“.......”
两人边说边聊,竭力将声音压低,免得谈话教远处的乡人给听到了。
天色渐晚。
黄昏的火烧云正盛。
正当两人已经踏入了赵家村的里门,准备分散开来,各自朝着各自家中行去的时候。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轻缓的马蹄声,就在两人前方,缓缓响起。
听到马蹄声。
赵峻先是一愣,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接着连忙拉着陈到避在一侧,避让来者。
他心中晓得。
他们这赵家村里面可是没有哪户人家能买得起马匹,在村中纵马玩乐的。
能骑马在赵家村中奔走的,结合一下今天早上听到的事情。
赵峻用脚想,都能想到是谁!
这必然是官署听说赵家村失火,死了五个人,而特意派来查看情况的吏卒!
村口正巧也有几个村人来往,此时听到这马蹄声,尽是抬头好奇去瞧。
赵峻拉着陈到,一同抬头,也是好奇瞧去。
毕竟...这个时候,不抬头去瞧,反而不太正常。
反正自己在平舆县就不认识几个人,这来的吏卒肯定也都不认识自己。
瞧上几眼,总归是不会错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行纵马行来、着一身赭色麻布直裾的县卒,足足七八人,簇拥着为首一带着赤色头巾、容貌俊逸的文士,行在土路上,朝着平舆县的方向行去。
陈到仍旧好奇打量着这一行人,望着他们座下的马匹,满脸慕羡。
而赵峻,在看到来者的一瞬间,便面露惊愕,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去,只是碍于情形,却是强撑着继续抬头去瞧。
留意到路旁有人打量。
那一行县卒,也是下意识地朝着路旁瞥了一眼。
只是一眼。
那为首的带着赤色头巾、容貌俊逸的文士,便顿时愣住了,他轻喝一声。
“停!”
紧接着,这俊逸文士手中猛地用力,马匹便随之停下。
他身后一众县卒也都勒马停步,望着为首的俊逸文士,满脸疑惑。
“吕佐史?”
被唤作吕佐史的年轻文士,没有理睬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县卒,他只是满脸惊喜地望向那正立在一侧,满脸惊愕望着自己的少年。
“贤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这年轻文士竟然真的认出自己了。
赵峻心中一时百感交杂,却是连忙拱手,朝着那正坐在马上看向自己的年轻文士,行礼道。
“赵峻见过吕师兄!”
见得真是赵峻,这头戴赤色头巾,被唤作吕佐史的吕范,连忙翻身下马,直直地朝着赵峻走去,抬手便握住了赵峻的双手。
“阿峻怎么会在这里!”吕范满脸喜意。
“吕师兄,先前在私塾时,峻不是便说过,峻家在城外一处村子住吗?”赵峻无奈解释。
“哦哦哦!也是!这是赵家村啊!怪不得!”吕范一脸恍然,连连点头。
“吕师兄呢?吕师兄早我两年学成出师,现在怎么样了?”
赵峻望着吕范身上的一身衣服,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县卒,眼中的慕羡意,不由地便升起来了。
这吕范与他本是同私塾的师兄弟。
因为家境相仿,都是贫家子出身,又性情相近,趣味相投,两人便自然相近,关系极为密切。
只是这吕范年岁比赵峻大两岁,也早他两年学成,便早早出了私塾,回乡摸滚打爬了。
明明都是贫寒家出身,吕师兄家中甚至还要比自己还穷上几分。
怎么...
这吕师兄摇身一变,就成了县衙中的吕佐史了?
难不成...这向来是公认的美姿容的吕范吕师兄,去卖钩子,攀附权贵,颇喜龙阳之好了?
嘶...我也要这样吗?
赵峻心中猜想着,止不住地朝着眼前的吕范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