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樵山,终年累月万紫千红,绿树婆娑,不过,眼下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游人并不多。
这日,山上不时响起阵阵呐喊声,还夹着几下稀疏枪声。山中乡村的村民知道,有人来打猎。
这座山虽然也在GD省南海县,但是,并不在广州旁边,离广州好远,中间还隔着顺德县,走路起码一日。山势大概有四、五个广州观音山高,与北方的大山比,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广东没大山,此山也算是大山。如此“大山”,何来野兽?充其量也就几只山鸡。
打猎者如此兴高采烈,不在于打野兽,而在于追逐山鸡的兴致上。
陈顶充嘴里叼着雪茄,脚蹬靴子,扛着一支猎枪,在山路上慢慢行走。任由人家去追逐山鸡。
他正自鸣得意,也难怪他如此,一船军火,被广州市政厅扣下,竟然也让他搞掂(搞妥),满船枪支弹药,原封不动,发还给货主——就是他。
试问纵横省港澳,谁有他如此能耐?他心想。
心情大好,他就操办这次打猎,参加者,都是此次“抢救”军火的有功人士。他志不在打猎,笼络他人出师有名而已。就算没名堂,借机笼络他人,是他最愿意做的事。
全国最大的纺织厂,就在西樵山脚,他开的。因此带活这一带的布匹买卖、以及其他生意。南海县将他当财神一样奉着。他讲一声要打猎,南海县的头面人物几乎到场奉承,而且即刻派人当向导。
他走到一个山坳,四周望下,停下来。
这山坳坐北向南,三面绿树掩映,南面有个斜坡,载满桃花,尽管现在桃花已经凋谢,仍然不失其绚丽风姿,远望一片雾茫茫,物件若隐若现,令人心醉。他一眼就看中这个地方,风水极佳,环境幽静,空气清新。他心想,将来退休就买下这块地,盖个别墅,好好享福。
当晚,打猎下山,就在他的纺织厂附近的酒楼吃饭,做东的是南海县数一数二的商人,姓梁。
梁老板白天去广州西关,谈一桩生意,那是以前约定的,所以无法陪他上山打猎,晚上特意赶回来请客。
酒席间,梁老板讲起今日的西关之行,引起他的注意。
梁老板是做陶瓷买卖,佛山、南海县陶瓷名声在外,佛山石湾陶瓷公仔更是久负盛名,当地不少人以做陶瓷生意为主。梁老板除了做当今陶瓷,也做古陶瓷买卖。他今日去广州西关,就为一件古陶瓷。
“陈老板,那个花罇(瓶)是宋代的,官窑出品,花纹图案好精致,真品。”梁老板饮杯九江双蒸:“我认得,那花罇(瓶)是贵府的,为什么…”
“你会不会睇漏眼(看错)?”陈顶充不在意,慢悠悠说道。
“不会,我特意看下罇(瓶)底。”梁老板肯定地说:“有条好浅的线痕,淡红色。”
没错,就是自己的花罇(瓶)。陈顶充想起来,当时,梁老板曾评介,这条线痕,可能是画工收笔时,不小心留下的。
“是宝典的何老板要卖?”陈顶充问道。眼睛一咪,心里骂道:“何日满,老虾饺(老奸巨猾)!”
提到何日满,又勾起他的心结。竟然敢拒绝他的邀请,不加入广州商团;“羊城第一楼”,偷他的主意;现在居然敢卖他的花罇(瓶)?
他这个花罇(瓶),虽然抵押给宝典,但是可以赎回,何日满不经自己同意就寻买家,他好不满。虽然他可以叫何日满按单赔款,但是如此行为,简直当他不存在,他绝不容忍。
“不是宝典。”梁老板说:“不是何老板。”
梁老板告诉他:
广州赌场的蔡老板,说有个赌鬼,欠他好多赌债,要卖那个花罇(瓶)还债,托他找买家。自己认出是贵府上,所以没买。
返回广州后,陈顶充就派人,查那个赌鬼的底细。好快,他就一清二楚。
那个赌鬼叫张为贵,烂赌又烂饮(酒),花名(绰号)叫:烂赌贵。此人是个大无赖,惯常使三招:一癫二闹三打杀,三招使完都不灵,他就“借尿遁”,逃得比兔子还快。现时在宝典看仓库,那个花罇(瓶)是他监守自盗,从仓库偷出来的。他的大儿子在军队当副团长,是南方代总统吴仲山的眼前红人。
陈顶充心里一阵窃喜。
羊城第一楼,让他想起何日满,令他咬牙切齿。偏偏他经常要从第一楼经过,不时还要进出第一楼,人家应酬他,他招待客人,除了第一楼,别无选择,其他茶楼、酒楼档次不及第一楼,会被人睇衰(看不起)。而且,广东商会、广州商会订下好彩房间,商会高层吃饭、聚会、议事必须到第一楼。
每次出入第一楼,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何日满扮猪吃老虎,偷去自己贡献的绝世好桥(主意),如今第一楼火爆异常,自己却成了局外人,两手空空。
他经常暗自诅咒何日满行衰运,蚀清光,好解自己心头之恨。现在真是天有眼,将机会送到眼前。有这个“烂赌贵”,何日满不蚀清光,也会“大出血”。
“好!好…好!好…好!”他想了想,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何日满,你自己捉只‘老鼠’,放入米缸,不要怨我呀!”
典当行有条不成文的规则,典当的抵押物,物主有权选择是否赎回。物主赎回时,抵押物如果已“物是人非”,或不翼而飞,当铺必须按票据标明数额赔偿,两倍至十倍不等。
陈顶充就是要使这招,控制“烂赌贵”,偷宝典的典当物,贱卖给自己。之后…要何日满何时“大出血”(赔大钱),由自己话事(说了算)。更何况,“烂赌贵”的大儿子,是吴仲山的红人,说不定那天能利用。
呵呵!一箭三雕!只有他——陈顶充才想得出如此计谋。
陈顶充不愧为久经商场、又混迹官场的大亨,能利用的人与物,绝不放过,也绝不手软。
如何对付“烂赌贵”,他已经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