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戏班今年抢到头彩,过年时分又在广州乐和大戏院开戏。过年(春节)利是(红包)多,戏班的银子,也就水涨船高,等于中了头彩,是以,好多戏班都力争过年(春节)在此处开戏。
“哑口梅香”肯定到场,肯定在最贵的包厢。与其说是捧场,不如说她扮嘢(显耀),让彩蝶戏班一众人马,看着她眼红:跑几百个码头,不如她泊个好码头。
王副市长如何会甘心情愿,日日面对同一个女人,除了“太上皇”,有关生命前程,不得不面对。其他女人,于王副市长而言,不过衣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曾使用多个女人,无奈床上虐待功夫,一个不如一个,无人能及“哑口梅香”,最终,王副市长乖乖地回到“哑口梅香”的床上。只有“哑口梅香”,他才会有真正的痛快感。
由此,“哑口梅香”稳稳泊着这个码头。
大戏开锣,半场没到,有人将一卷纸递给她,她以为是戏码,顺手接过。
“返去再看。”有人阴阴地说道。
“声音这么熟悉?”她想道,一怔:“荣哥”。即刻转头,借着舞台灯光一看,心里一惊:“真是这只吊靴鬼(跟屁虫)。”
“丧荣“阴阴地盯她一眼,闪出包厢。
落幕,散场。
“哑口梅香“迅速向小汽车走去,临上车前,她好像感觉什么一样,左右看下,不禁又打个冷颤:“丧荣”正倚着石柱抽烟,离她不过三、五步,透过烟雾,她分明看到一双凶狠的狗眼。
返到住处,“哑口梅香”连衣服都没脱,即刻打开那卷纸。她识字不多,勉强能看个明白,已经看到心惊胆颤。
这是告密信、同一班人的作证信,作证信还打上红色指模。举报何家少爷、何言邻是广州商团副团长,隐藏不露面,其实是幕后总指挥。
告密信指定王副市长亲收。
这肯定要“哑口梅香”亲手交给王副市长。
广州商团闹事,她听王副市长、票友讲过,略略知怎么回事:叛乱,主犯要捉去坐花厅(监牢)、判刑,甚至死罪。
“哑口梅香”颤着手,点燃香烟,一支接一支抽着。大半夜过去,整个房间烟雾弥漫。最后,她将烟头按熄在烟缸,迅速站起来。
她从柜子里拿出个小布袋,又从柜子的夹缝,将金银珠宝悉数拿出来,塞进小布袋。
没错,她要“着草”、“走佬”(逃亡、逃跑)。
她是个精人,清楚自己的斤两。虽然目前笼住王副市长,然而非长久之计。是以,每次王副市长大声喊叫、痛快淋漓之际,她就趁机狮子大开口,要金要银子,几年下来的累积,尽管不够她吃喝一世,然而,吃喝十年八年不愁。
“丧荣”这只吊靴鬼(跟屁虫),她早就想踢走他,日夜被这只吊靴鬼(跟屁虫)缠着,周身(浑身)不聚财。况且,她虽然做不成何家少奶,憎恨何家,然而,她从没想过,要送何家少爷去坐花厅(监牢)。
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也算够醒目,前门不走,后门也不去,扯着棉布条,从二楼窗口滑下去。她屁股先落地,还没站起来,就听到脚步声。
“死啦!”“哑口梅香”心里恐慌地叫一声,拼命闭着眼睛。
“丧荣”像捉小鸡一样,将“哑口梅香“扔进房间的沙发。
“丧荣”恶狠狠地说:“三日后,这卷纸不交到王副市长手里,你就是何少爷的同谋,洗净‘八月十五’(屁股),等着坐花厅(监牢)。这件证物,你认得。”
“丧荣”的手,摇着一件白玉坠,就是“哑口梅香”自做的何家聘礼:朱二盛(赝品)——何家太太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