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阿二又多件事做,几乎隔日就用川弓、白芷或天麻炖大鱼头,给何言邻饮汤补脑。少爷被无线电同“滴滴”,迷到昏天昏地,她能做的,只有煲汤。
这日下午,阿二用托盘捧着一个炖盅,从厨房出来,快步走入大厅,一边大喊:“少爷,鱼头汤,趁热饮。”
何言邻正蹲在大天井,埋头搞无线电,接口说:“又饮汤?刚刚饮了。”
“刚刚?哪有饮呀?”阿二觉得好笑:“你昨日饮了,今日未饮。”
“昨日,也…”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跃而起,奔进大厅:“我饮…”
他揭开炖盅盖,拿起炖盅,仰起头,“咕噜咕噜”,大口大口饮汤。
阿二一见,大眼睛一瞪,即刻转身走出大厅。
他饮了汤,头一低,看不到阿二,就奔出大厅,连炖盅都没放下。
“还有…还有…”他喊叫。
正要转弯的阿二,只好站住,转身,两手叉着腰,说:“每次你这样,我就知…”
“嘻嘻!”他嬉笑道:“你真醒目,我的喇叭仔(小喇叭)又坏了,差…差…几个大洋,嘻嘻!就差几个大洋,几个…”
“又借?”阿二嘟着嘴:“我都没了。”
“有借有还,你有的。”他仍然嬉笑:“没喇叭,无线电不响,不‘滴滴’...”
阿二无奈,向自己房间走去,返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她将小布袋翻转,倒出来三个大洋。
“三个?”他有点扫兴。
“你还讲?”阿二不服气:“月初你就‘借走’一大半,还…”
“是吗?”他即刻拿起阿二手里的三个大洋:“下月一发零用钱就还你。”
“啸!”他吹声口哨,向屋外奔去:“喇叭仔(小喇叭),有了…”
“这个无线电,又叫‘滴滴’,是什么怪物?”“扁口”背靠烟筒,用布擦汤勺,愤愤不平说:“何少爷居然被迷得神魂颠倒,我们‘联盟’都被挤到一边。哼!”
“你有什么计(办法)!”“扁口”用汤勺柄敲两下烟筒:“将何少爷拉出来,从这个迷魂阵。”
“这个…这个…”烟筒大师咿咿呀呀:“我…我…”
“我问‘火蓬王者’。”“扁口”讥讽地来一句:“早就知,你永远就这句。”
“嘻嘻!”烟筒大师丝毫不觉得尴尬,笑下,不答话。
“要想法,我还有好多本事要传给他。”“扁口”一边说一边飘去,向何言邻走的方向飘去。
“哇!好看,比练武打还好看。”
“再来,再来…”
“啪啪啪!”
一阵阵掌声响起,一阵阵喝彩声响起,吸引了何言邻,他拿着喇叭仔(小喇叭),向这边走来。
一班人围着一个小摊。
小摊只有一张四方枱,几张竹凳,一个柴炉,上边架着个大锅,里面大半锅水,正在翻腾。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竹凳上,手指敲着枱面,嘴里念念有词:“点、挑、拉、飞…点、挑、拉、飞…”头发蓬松的脑袋,随着声音左右摇摆。
离大锅一尺之处,站着个老者,腰杆挺直,左手拿着大汤勺,汤勺装着米浆,右手拿着一双长筷子,随着男人的口诀,长筷子在米浆里,一点一挑一拉一飞,米浆就飞进锅里,在水里翻腾,变成“鱼仔”,尾指一样长短、粗细,头尖尾小。
男人口诀不停,老者也不停地“点、挑、拉、飞”,好快,大锅里面变成“鱼仔塘”,无数“鱼仔”在“游水”。
原来是做濑粉,何言邻的兴趣来了。
西关粉面铺头(店铺)做濑粉,都是用白铁做的漏斗,将米浆放进漏斗,再将米浆从漏斗挤出来,掉进锅里煮。用筷子做濑粉,头次见到,而且濑粉形状比漏斗漏出来的好看。
何言邻挤上前一看,哈哈大笑。
做濑粉的老者,居然是“古代隐士”(食神)。哈哈,自从识“古代隐士”
(食神),从来只见“古代隐士”(食神)教其他人试菜、做小食、做菜,未见过“古代隐士”(食神)被其他人指点。
好奇心大起,他一边大笑,一边走到“古代隐士”(食神)旁边。
“古代隐士”(食神)见到何言邻,将汤勺和筷子递给他,顺手拿过他的喇叭仔(小喇叭),慢慢走到四方枱旁,与喊口诀的男人(煮神“扁口”)对望一下,略略点下头,就挺直腰板看着何言邻。
男人会意,清下嗓子,提高声调,抑扬顿挫地喊叫:“点、挑、拉、飞…点、挑、拉、飞…”脑袋左右摇摆更得意。
随着口诀。何言邻学“古代隐士”(食神)的动作,做濑粉。
首次,粉浆点得太多,挑不起,掉在地上;再来,点、挑、拉都顺利过关,不过,飞到锅外;再而三,点、挑、拉、飞…搞掂(搞好),米浆终于落锅,翻滚着,不像鱼仔,像短木条。
“好玩,不难,过瘾!”何言邻兴奋地大叫,一边筷子不停地点、挑、拉、飞…点、挑、拉、飞…
锅里翻腾着,除了“古代隐士”(食神)的鱼仔,就是何言邻做的“濑粉”,虽然形状不一,仍然赢得围观者一阵阵喝彩声,一阵阵掌声。
锅里的水变稠,何言邻停止做濑粉。他在西关粉面铺头(店铺)见过,这种情况,师傅就不再做濑粉,要兜出一些濑粉,加水再做,否则,濑粉就好难吃。
围观者人人有份,“扁口”给每人一小碗,还洒上一些咸菜粒同猪油渣。
何言邻吃得津津有味,他看到围观者吃得开开心心,一种成就感油然而起,不由地哈哈大笑,有人欣赏他的本事。连日来埋头搞无线电,毫无进展的颓丧一扫而光。
“古代隐士”(食神)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坚持,都要讲究不同方式。”
“对!”何言邻接口说:“我一直好醒目,最近晕头转向,托杉都不会转弯。”
“啸!”他自嘲一样吹声口哨:“无线电搞不掂(妥),放下,玩其他,哈!哈!我都好久没去狗仔哪,去炒两味,有人中意(喜欢)吃,过下瘾!哈!哈!哈!”
仍然是摆小摊的地方,围观者已散去,何言邻也走了。枱、凳、柴炉、锅不见踪影,只有一块空地。
食神同“扁口”还留在原地。
食神像自言自语,又像对“扁口”说:“我看中何少爷,这一点好重要,够醒目,一点即明,脑筋会转弯。”
“不要说我不预告。”“扁口”突然大声喊叫:“我要去狗仔那,教何少爷煮食,你们想吃,预…”
“看热闹,少了扫把精,不成‘联盟’。”半空响起尖酸刻薄的声音,连带响起一阵“咯嗒咯嗒”木屐声
“加料,我一份。”斯斯艾艾的声音,夹杂两声扬小手巾的声音“拂!拂!”
“有戏看,为什么不去,光头佬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