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每日的步骤:先听老爷吩咐,再出去巡视羊城第一楼、铺头(店铺)同做其他事。
这日,起床后,她正在刷牙、洗脸,就听到门房财叔慌张的声音:“阿二,阿…二,好多…好…多大…兵…大兵…大门...口…”
阿二即刻跟住财叔,急急走到大门口。
她刚推开吊扇门(角门),两旁各伸出一支上刺刀的步枪,交叉挡住她。她吓一跳,连连往后退,顺便看下外面,大门口站满大兵。
她急忙转身,奔去找何老爷。
“老爷,你…”阿二惊呼。
何老爷已站在大厅门前,脸色灰白,目光呆滞,微驼着背,身体不停地打抖。
阿二刚要扶何老爷,就听到有人惊慌地喊叫:“少爷房门开了,少爷不见了!”
阿二大惊失色,想都没想,拔腿向少爷的房间冲去。奔了几步,猛然想起何老爷,回头大叫:“财叔,快去扶老爷。”
她自己奔去少爷的房间。
仔(儿子)跟张三同走后,何老爷彻夜难眠。
时而想下,仔(儿子)不知能否逃出生天,又惊又怕,一阵打抖,出一身虚汗;时而又想下,天亮后大兵封屋封铺,不知怎样的光景,又恐又惧,又一阵打抖,又出一身虚汗;时而再想下,仔(儿子)从小到大有阿二照顾,以后孤身一人在外,不知是否有饭吃有衫穿,又忧又愁,再一阵打抖,再出一身虚汗。那张大床,被他抖得“咯咯”作响,响声更加深他的惊慌。
他摸索着爬下床,坐在椅上,坐到天亮。
此刻,何老爷的脑子,像浆糊一样迷糊。一夜之间,他变成几近残废的老人。听到第一间宝善堂掌柜、宝典二叔公告知:铺头(店铺)被封,他还勉强撑住。第三间宝善堂掌柜、宝典二叔公刚走入大天井,他已撑不住,身体一侧,往地下倒去。
阿二找一遍,仍然不见少爷,即刻返回大厅,准备告诉老爷,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眼疾手快,身体一闪,已闪到老爷身旁,挡住老爷。
然而,何老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重新站起来,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走了,死的时候,连眼都没闭上。
拿着大红请柬,赴席吃喜宴的人发现,羊城第一楼“关门大吉”,两条大红封条,交叉贴在大门上。
何家寿宴的彩带还没换下,就要办丧事。
何老爷差点死无葬身之地,宝善堂、宝典、羊城第一楼被封。一大班人手拿宝典抵押单据,到市政厅要求拿回单据的抵押物。
这就是陈顶充一手导演的把戏,要何家财产“一铺清袋”(一次性归零)。
首先,陈顶充叫“烂赌贵”将贵重的抵押物偷出来,然后从卖家手中买下抵押票据,再将抵押期限续至同一日。
陈顶充清楚何家的财力、同赚银子的本事,抵押票据期限分开,就算赔三、五倍,何家赔得起,而且容易被何家发觉有人穿柜桶底(监守自盗)。是以,陈顶充将所有票据续至同一日,既不会被何家发觉,又令何家银库“大出血”,不破产也元气大伤。
这些物主,突然有一日“天降元宝”,自己卖出去的抵押票据,又返回自己家中,且无需付出银子。这些人大多是一般平民,平白无故多笔财富,乐开花。一见何家宝典被封,逐提前拿着抵押票据,到市政厅要求拿回抵押物。
宝典仓库哪有这些物件的影,早就被“烂赌贵”偷去卖给陈顶充。
众人鼓噪,人多势众,市政厅不敢得罪大众,逐决定先由市政厅垫资,赔偿这些物主,封存何家大屋,拍卖后银子归还市政厅。
好在何老爷在生之时,多个想法,看到仔(儿子)只会玩,不知赚银子艰难,逐多给一份零用钱阿二,叫她存起来,以备仔(儿子)不时之需。
何老爷清楚,阿二对仔(儿子)口硬心软,仔(儿子)如果知这笔银子留给他,肯定哄着阿二全拿给他乱花,是以,吩咐阿二,不要被仔(儿子)知这笔银子留给他。
没想到,这笔银子,最终用于何老爷身上。
当日入夜后,狗仔来到支竹巷,慢慢走过去,走到何家大屋门前,借暗黄的路灯,有意无意地多看几眼,发现何家大屋三道门紧闭,吊扇门上,两条红色封条交叉贴着,看不到大兵守着。
经过大屋窗口,狗仔放慢脚步,留神听下,大屋里面鸦雀无声,再看下,无半点灯光射出来。
狗仔估计,何家大屋内外都没大兵驻守。
半夜,阿二同狗仔,悄悄来到何家大屋厨房后窗。
狗仔双手一举,将阿二托起,阿二从窗口爬进去。
她留神听下,整个大屋静悄悄。她拿出小电筒,打亮,迅速走去书房。
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听狗仔讲大屋没大兵驻守,她就要去书房。
书房的东西同以往一样,整整齐齐,大兵真的没动过。
她直奔书房角落的高脚工艺架,拿下放在顶层的唐代花罇(瓶),从花罇(瓶)里拿出一支短竹筒。
短竹筒已用蜡封口,何老爷生前将重要的物件都放进去,告诉她:竹筒好重要,不能掉失。她要拿回来,交给少爷。
出来,她迅速走入自己的房。小电筒一照,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还在,没人动过。她打开一看,里面自己的首饰同银票都在(之前,她每个月都将何老爷多给的那份零用钱,换成银票),她拿起首饰盒,迅速走到厨房,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