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成汉也是汉,兴汉! 第129章 立论作难

作者:材官校尉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6:5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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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谈占田令,皆谈其安上济下尽利用之宜,仅是数载,便将离散之百姓编户入册,实为传颂千载之大功绩哉。然吾以为,占田令于朝堂、于天下而言,其瑕之巨瑜难掩也。”

听到这刘麟轻轻点头,心道这个游子远,补丁打的倒是不错。

所谓的千载之大功绩,指的就是太康元年和太康三年,占田令推行后的惊人效果。

就后世文献所载,公元280年,西晋在册户数246万,而到了公元282年,则激增到了377万户。

这一户数变化,对于西晋朝廷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般的功绩,甚至后世研究者一度认为,占田令是的的确确如它设计的那般,真的打击到了世家大族,让其将匿户放了出来。

可随着研究的深入,又有研究者根据当时具体的社会环境提出了另一个解释,那就是编户造册之人,并不是世家大族的匿户,而是因为积年战乱导致的没能入籍且居无定所的流民,也就是东晋南北朝时期所言的浮浪人,并没能动摇到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

但不管是哪种解释,对于西晋朝堂来说,都是一剂强心针。

这也是为什么东晋南北朝前前后后土断了十多次,都抱着占田制不放,最后土断实在行不通才弄出了均田制的原因之一。

因为真的有先例在前,短短两年就可以增加近一半的赋税百姓!

“男子占田七十亩,女子占田三十亩,合计百亩,即古者一夫百亩之制。而丁男课田仅五十亩、丁女课田仅二十亩,合计七十亩。”

游子远轻挥麈尾,继续道:“此策虽可励民垦荒,然乏制约之法。”

“于为官者,一品得占田五十顷,其后每品递减五顷,至九品犹可占十顷。然逾制若何?罚则全无,实乃纵容兼并,蠹民之利也!”

“于为富者,占田令明载: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皆得荫庇佃客、衣食客。然今人士族所荫者,少则千百计,多则近万之数!岂非误国害国耶?”

“如此,试问在座诸公,尔等为官为富,长此以往,天下将谁属?可复为朝廷之天下耶?”

麈尾再挥,立论已毕!

但如此直白刺骨的话语,一时间惊得水畔边鸦雀无声,只余溪水潺潺而流。

刘麟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了眼游子远,这个家伙,竟然真的将自己写给他的东西看明白了。

《孟子》曾云,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

占田制定下的,就是一户一男一女共占田百亩,但为了鼓励开荒,只对其中的七十亩课税,七十亩之外的,能种多少得多少,朝廷分文不取。

可不能小看了这三十亩的差值!

对于封建时期挣扎在生存线上的黔首小民来说,这三十亩不需要课税的耕地,是完全可以让他们陷入疯狂的存在!

而这,就是占田令所设计的“占田—课田—户调”体系里的前二者,这一政策对庶民耕种开荒的激励程度极高,赋税大幅增加,由此才出现了所谓的太康之治。

但这一政策的弊端又极其严重,因为对于官员来说,占田令虽然限制了他们占据的田地,但政策落地后才发现,这个限制就是个美妙的扯。

因为对于超出了占田数上限的世家大族来说,占田令没有定下对他们的任何实质性惩罚措施,连晋武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姑息纵容。

俗话说得好,顺天哪有顺手快。

与其去费力开荒,不如使一些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将那些小民挤得连七十亩的基础课税都课不上,挤得他们变卖家产,成为自己的佃客。

而这些佃客和他们耕作的产出,则不在造册之上,更无须对朝廷交税服役。

如此,就导致占田制和屯田制一样,被世家大族迅速侵蚀,仅仅维持了二十多年便名存实亡。

今日游子远直切要害,将占田令的缺陷和这些世家大族的腌臜行事如此直白粗暴、不留情面地掀了出来,晒在了大日之下,难怪让这些大姓之人一个个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参军以为如何?”

见游子远看向自己,刘麟笑着点点头,赞道:“游刺史高见甚是。”

游子远长舒一口气,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抹笑意,自己这个先锋,没有为刘麟开错路就好。

又过了许久,见吕中娄恢那些大姓之人还都是唯唯诺诺,无人作难,霍彪抚着五绺长髯道:“游刺史立论精深,颇有汉时谏议正论之风,若无可难者,此交——”

“我有!”

霍彪话音未落,吕中从苦思中惊醒,大喊道:“游刺史此言大谬!”

“刺史言,占田令于朝堂、于天下而言,其瑕之巨瑜难掩也,愚以为不然。”

“《管子》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

“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

“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夫占田令者,导民垦荒,励民耕织,如此方能使百姓仓廪实而庾廪盈,渐致丰饶。”

“然寻常黔首,力有未逮,垦殖有限。而刺史所言吾等为官为富者,实乃地方插笏之族,本即佐治一方,宣化安民。今拓荒垦土,使民富而易治,岂非分内之责乎?何言制约?更何言蠹民之利乎?”

“及刺史所言荫庇者逾万之事,岂非正合《孟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训耶?吾等既得通达而惠泽万众,刺史何故反以罪责相加?”

一口气说完,吕中猛地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吕氏乃是大姓,家学深厚,前些年南中还算安定的时候,吕中也翻阅过黄老、儒家等诸多杂书典籍。

不然游子远一立论就是固若金汤,他们连谈都没得谈,只有认输的份了!

左右环视,果不其然,周围那些大姓之人看他的时候,都是钦佩了许多。

毕竟严格来说,这次麈谈并不是魏晋常见的清谈论玄,辩风更像是汉时的正论,对参与之人的要求高了许多。

“这次看谁还能助你!”

看到游子远执麈沉思,吕中心中渐渐有一丝自得之意,他还真就不信,游子远年纪轻轻仅仅三十出头,还能黄儒双通不成!

至于一旁的刘麟,吕中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区区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弓马娴熟也就罢了,哪来的功夫深研治政!

怎么?

还真当自己是文武双全的汉光武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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