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那條冰冷否決的短信,像一瓢臘月冰水,將伍思涯心頭那點剛被林默的提議燃起的微弱火苗,澆得只剩一縷青煙。他刪除了短信,彷彿這樣就能將那來自過往的、令人窒息的權威徹底摒棄。然而,那簡短文字裡透出的、與伍鴻禎一貫作風略顯違和的“查閱”與“咨詢”行為,卻像一根極細的刺,扎在意識深處,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
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眼下有更緊迫的事——沈阿婆的安置,以及林默即將到來的訪談。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濛蒙的,像一塊沒洗乾淨的抹布。伍思涯揣著幾分剛換來的、帶著廢品站氣味的零錢,先去早市買了幾個素包子,然後徑直去了陳姨的菜店。
店門剛開,陳姨正拿著掃帚清掃門口的殘葉,臉色卻比天色更難看,眉頭鎖得緊緊的。一見伍思涯,立刻放下掃帚,快步迎上來,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慌亂:“思涯!你可來了!不好了!”
伍思涯心猛地一沉:“怎麼了?阿婆她?”
“夜裡就開始發燒,渾身滾燙,說胡話,一會兒叫‘小妹’,一會兒又像是嚇破了膽,喊‘別過來’、‘不是我’……餵的水都吐了!”陳姨急得聲音發顫,“我摸她額頭,燙得嚇人!這……這可怎麼辦?要不要送醫院?可醫院那地方,她沒身份沒錢的,怎麼弄啊?嚇也要嚇出個好歹來!”
伍思涯腦子裡“嗡”的一聲。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沈阿婆那本就風燭殘年、全靠一點執念撐著的身體,經歷了拆遷驚嚇、環境驟變,終於徹底垮了下來。
他快步衝進後間。狹小的空間裡瀰漫著一股病人特有的、渾濁的氣息。沈阿婆蜷縮在床鋪裡,臉頰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乾裂起皮,呼吸急促而粗重,眼睛緊閉著,眼皮卻不住顫動,顯然深陷在噩夢之中。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撓著骯髒的床單,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時而嗚咽,時而驚懼。
伍思涯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他心頭一緊,這溫度絕不是普通著涼。
“得去醫院!”他斬釘截鐵。什麼錢、什麼手續,在生死面前都得讓路。
“可……可這……”陳姨依舊猶豫,她是底層小民,對醫院那種地方有著天然的畏懼和對花銷的恐慌。
“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先帶她去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那邊或許能簡單處理一下!”伍思涯當機立斷。他彎腰,試圖將沈阿婆扶起來。老人輕飄飄的,幾乎沒什麼重量,卻因為意識模糊而渾身軟綿,並不配合。
就在他手忙腳亂之際,店外傳來一個平靜的女聲:“需要幫忙嗎?”
林默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小巧的錄音筆和筆記本,顯然是如約前來進行訪談的。她看到屋內的情形,冷靜的臉上眉頭微蹙。
“來得正好!”伍思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阿婆發高燒,很危險,得立刻去醫院!幫我扶一把!”
林默沒有多問,立刻將錄音筆和本子塞進隨身包裡,上前幫忙。她的動作沒有陳姨那種慌亂,帶著一種受過訓練的鎮定,幫著伍思涯將沈阿婆扶穩。
兩人合力,半扶半抱地將沈阿婆攙出菜店。陳姨在一旁急得團團轉,連聲念叨:“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小滿嚇得躲在櫃檯後面,只露出一雙驚恐的大眼睛。
“陳姨,你看好店!我們先去社區醫院!”伍思涯丟下一句,和林默攙著沈阿婆,艱難地走向最近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所幸距離不遠。社區醫院裡人不多,值班醫生是個面容疲倦的中年人。檢查了體溫、血壓,聽了心肺,醫生臉色凝重:“高燒39度8,肺部有囉音,像是急性肺炎。年紀這麼大,基礎狀況差,很危險。我們這裡條件有限,只能先打個退燒針,掛上點滴補充點液體,必須馬上轉去上級醫院!”
醫生一邊開單子,一邊習慣性地問:“醫保卡?身份證?”
伍思涯和林默對視一眼。伍思涯硬著頭皮上前:“醫生,她是孤寡老人,房子拆了,證件……可能都丟了。情況紧急,能不能先治療?費用我想辦法!”
醫生皺起眉頭,看了看意識不清的沈阿婆,又看了看一臉焦急的伍思涯和氣質冷靜的林默,嘆了口氣:“先搶救吧!小張,準備肌肉注射,開放靜脈通道補液!你們誰去辦一下臨時手續,押金最少交五百!”
伍思涯立刻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數了數,遠遠不夠。林默已經打開錢包,數出五張鈔票遞過去:“我去辦手續。你在這裡看著。”
注射了退燒針,掛上點滴,沈阿婆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穩了一些,但依舊昏睡不醒,嘴裡不時溢出破碎的詞句。伍思涯守在病床前,看著那張枯槁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聽著那艱難的呼吸聲,心緊緊揪著。這種眼睜睜看著生命一點點流逝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人窒息。他想起了老趙冰冷的軀體。
林默辦完手續回來,安靜地站在床尾,觀察著沈阿婆,偶爾在本子上記錄幾筆。她的冷靜在這種時刻,顯露出一種近乎殘酷的專業性。
等待轉院救護車的間隙,沈阿婆的輸液瓶快見底了。林默出去叫護士換藥。小小的觀察室裡暫時只剩下伍思涯和沈阿婆。
點滴似乎帶來了一點微弱的力量。沈阿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竟然極其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她的眼神渾濁而散亂,沒有焦距,似乎認不出伍思涯,只是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乾裂的嘴唇嚅動著,發出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聲音。
“……冷……好冷……”
伍思涯連忙幫她掖好被角。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抓撓著,聲音細若遊絲,卻帶著一種瀕死般的執拗:“……盒子……床……床底下……磚頭……鬆的……”
伍思涯俯下身,努力傾聽:“阿婆?您說什麼?什麼盒子?”
“……紅……紅漆……掉光了……”沈阿婆的眼神依舊空洞,彷彿在透過眼前的虛空,看向某個極其遙遠的、只有她能看到的場景,“……小妹的……頭髮……塞進去……說……等……等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糊,氣息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別……別讓人……拿了去……等……”
話音未落,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呼吸再次變得艱難,眼神迅速渙散,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伍思涯的心卻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
紅漆盒子!床底下鬆動的磚頭!頭髮!
沈阿婆這斷斷續續、意識模糊的囈語,像是在他面前拼湊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畫面!她並非一無所有地等待!她藏著東西!極可能是她妹妹的頭髮!一個來自遙遠過去、或許是分別時剪下的信物!她將它視若性命,藏匿一生,甚至在生命垂危的迷亂之際,仍本能地恐懼它被人奪走!
這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一個可能真實存在的、承載著巨大情感能量的實物!
就在這時,林默帶著護士走了進來。護士熟練地更換點滴瓶。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也由遠及近,停在了社區醫院門口。
一陣忙亂。沈阿婆被抬上擔架,推上救護車。伍思涯想跟上去,卻被醫護人員攔住:“家屬坐後面!只能跟一個!”
“你去吧。”林默開口,語氣依舊平靜,“我開車跟在後面。費用方面不用擔心。”她晃了晃手裡的錢包。
伍思涯看了她一眼,此刻無暇多想,點了點頭,鑽進了救護車後艙。
救護車呼嘯著駛向區人民醫院。車廂裡,儀器發出單調的滴滴聲,沈阿婆戴著氧氣面罩,毫無生氣地躺著。伍思涯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手心卻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秘密而沁出冷汗。
紅漆盒子。鬆動的磚頭。小妹的頭髮。
這個秘密,像一顆埋藏了半個多世紀的種子,在沈阿婆意識迷離的瞬間,破土而出,顯露出猙獰而悲愴的一角。
他該告訴林默嗎?這個發現,無疑對她的“記錄”具有極大的價值,是極其珍貴的第一手資料。但這也是沈阿婆拼死守護的、最私密的傷痛。將它暴露在一個冷靜的觀察者面前,合適嗎?
更重要的是,那個盒子,現在在哪裡?梧桐巷早已化作廢墟,那間承載了她一生等待的小屋,連同床底下那塊鬆動的磚,恐怕早已被挖掘機碾壓得粉碎。那個藏著她妹妹髮絲的盒子,是早已湮滅,還是奇跡般地在廢墟中倖存,等待著被人發現?
希望與絕望再次以一種更加具體、更加殘酷的方式,糾纏在一起。
救護車一個轉彎,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伍思涯下意識地扶住擔架床邊的欄杆。
沈阿婆在顛簸中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如同嘆息般的囈語,淹沒在儀器的蜂鳴和引擎的轟響裡。
“……等……到了……”
伍思涯猛地低頭看去。沈阿婆依舊緊閉雙眼,彷彿剛才那一聲,只是瀕死軀體無意識的痙攣。
餘音裊裊,散入冰冷的空氣,無從追問。
救護車的鳴笛聲像是給這灰濛蒙的清晨撕開了一道尖銳的口子。車廂內,儀器規律的滴答聲與引擎的轟鳴交織,壓過了沈阿婆微弱如游絲的呼吸。伍思涯緊握著擔架床冰涼的金屬欄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飛速倒退的街景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流動的灰牆,唯有沈阿婆那斷斷續續的囈語,如同驚雷,反覆在他腦海裡炸響。
紅漆盒子。鬆動的磚頭。小妹的頭髮。
這不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執念,而是一個可能真實存在的、被埋藏了半個多世紀的實體信物!它承載的重量,遠超那幾顆未能送出的襻扣,那是從活生生的人身上剪下的、帶著體溫和念想的牽掛,是沈婉卿絕望等待生涯裡,最後一點冰冷的、觸手可及的憑藉。
它現在在哪裡?
這個問題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伍思涯的咽喉。梧桐巷已成廢墟,挖掘機和推土機日夜不息地吞吐著磚石瓦礫。那間低矮破敗的小屋,那張吱呀作響的木床,床底下那塊鬆動的、藏著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秘密的磚頭……它們此刻恐怕早已被碾壓成齏粉,混合著塵土,被運往不知名的填埋場。
希望剛露出一点猙獰的面目,旋即被更巨大的絕望陰影所籠罩。
區人民醫院到了。急救室的忙碌和喧囂瞬間吞噬了他們。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圍上來,詢問病史、檢查、推著沈阿婆去做各項檢查。伍思涯被隔離在外,只能焦灼地等在走廊裡,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合著各種藥味和隱約的哀愁。
林默停好車也跟了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偶爾在本子上記錄幾筆,像是在觀察一個極其特殊的社會學樣本。她的冷靜在此刻顯得格外扎眼。
“那個盒子……”伍思涯終於忍不住,聲音乾澀地開口。他需要和人分擔這個沉重的秘密,哪怕對象是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林默。
林默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他。
伍思涯將沈阿婆昏迷前的囈語低聲複述了一遍。
林默聽完,眼神裡閃過一絲極亮的光,那是屬於研究者的興奮,但她很快壓制下去,語氣依舊平穩:“一個極其重要的實物線索。如果存在,並且能找到,對於還原歷史真相、理解她的精神世界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但是——”她話鋒一轉,冷靜地潑下冷水,“根據梧桐巷目前的拆除進度,其原址所在地點大概率已經被徹底平整清理。找到的機率,低於百分之五。而且,即便找到,歷經挖掘和轉運,一個木質盒子保存完好的可能性也極低。”
她的分析像冰冷的數據,殘酷卻無法反駁。
伍思涯的心沉了下去。是啊,他怎麼會沒想到?那一片廢墟,連承重牆都推倒了,何況床底下一塊鬆動的磚?希望渺茫得近乎殘忍。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個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臉色凝重:“誰是沈婉卿家屬?”
伍思涯和林默同時上前。
“老人情況很不好。”醫生語速很快,“急性重症肺炎,引發心力衰竭。年紀太大,身體基礎太差,各器官功能都在衰退。我們正在全力搶救,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就算這次能挺過去,後續的護理和恢復也是大問題。費用方面……”
“錢不是問題,請盡全力救治。”林默搶先開口,語氣果斷,“我們需要辦理什麼手續?”
醫生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去辦住院,預存費用。這是病危通知書,簽一下字。”
伍思涯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手指微微顫抖。“病危通知”四個字像烙鐵一樣灼眼。他簽下自己的名字,感覺那筆劃重逾千斤。他算哪門子家屬?他只是一個偶然闖入她世界的拾荒人。
沈阿婆被推進了ICU觀察。隔著厚厚的玻璃,只能看到一堆冰冷的儀器和被單下那個瘦小得幾乎看不見的身影。各種管子插在她身上,維繫著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等待漫長而煎熬。伍思涯坐在冰冷的塑料排椅上,目光空洞地望著ICU那扇緊閉的門。林默則坐在不遠處,對著筆記本電腦快速敲打著什麼,屏幕的光映在她毫無表情的臉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午後,伍思涯的手機震了一下。是一條垃圾短信。他煩躁地正要刪除,目光卻無意間掃過手機屏幕頂端顯示的時間日期。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沉入水底的氣泡,遲緩地浮上心頭。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嚇了旁邊打盹的護工一跳。
“怎麼了?”林默抬起頭,看向他。
“時間……也許還來得及!”伍思涯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梧桐巷是拆了,但建築垃圾的清運處理需要時間!那麼大一片廢墟,不可能一夜之間全部運走!它們肯定被堆放在某個臨時的中轉場!只要知道是哪個中轉場,或許……或許還能去找找!”
這念頭如同絕境中看到的一絲縫隙,讓他瞬間激動起來。雖然依舊是大海撈針,但總好過坐在這裡絕望地等待!
林默聞言,眼中也閃過一絲思索的神色。她合上電腦,站起身:“哪個中轉場?這種信息通常由區環衛部門或者具體的拆遷施工單位掌握。需要查詢。”
她拿起手機,開始翻找通訊錄。作為一名經常需要接觸各類社會部門的記者和研究者,她顯然有一些這方面的資源。
伍思涯則想到了另一個人——“黑皮”。他們這些常年混跡底層的拾荒者,對城市垃圾的流向、各個廢品和中轉站的位置,往往比官方記錄更瞭如指掌。
他走到走廊盡頭,撥通了上次猴子留下的、一個黑皮手下人的電話(那次幫忙後,猴子彆扭地塞給了他一個號碼,說以後有“貨”可以聯繫)。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邊聲音嘈雜,像是在某個工地。
“誰啊?”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吼道。
“我,伍思涯。找黑皮哥,有點急事打聽。”
那邊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是他,語氣緩和了些,但依舊警惕:“黑皮哥忙著呢!啥事?”
“打聽個地方。梧桐巷那邊拆下來的建築垃圾,一般都運到哪個中轉場了?就最近這兩天運的。”伍思涯急切地問。
“梧桐巷?媽的,那地方油水少,淨是爛磚頭……我想想……”那邊嘀咕了一陣,似乎在問旁邊的人,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好像是城東老貨運站那邊臨時劃出來的一塊地,對,就那兒!這兩天車來車往的,全是那兒的渣土!你問這幹嘛?那破地方有啥好撿的?”
“謝了!”伍思涯沒時間解釋,掛斷電話。
幾乎同時,林默也走了過來,她剛結束一個通話,語速很快:“問到了。區環衛那邊確認,梧桐巷項目的建築垃圾,暫時集中堆放在城東原第三貨運站舊址的露天堆放場。具體方位是A區西側。”
信息對上了!
伍思涯和林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定。
“我去找。”伍思涯立刻說,“你留在這裡,萬一醫院有情況……”
“我跟你一起去。”林默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那個環境複雜,你一個人效率太低。而且,我需要記錄這個過程。這本身就是《城市記憶》極其重要的一部分——對抗遺忘的具體行動。”
伍思涯愣了一下,沒有反對。此刻,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
沒有再多話,兩人快步離開醫院,上了林默那輛半舊的轎車。車子發動,匯入車流,朝著城東方向疾馳而去。
車廂裡氣氛凝重。伍思涯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手心因為緊張和那一絲微弱的希望而再次沁出汗水。他不知道此去會面對什麼,是徒勞無功,還是奇蹟般的發現?那個紅漆盒子,是否能在億萬噸廢墟中,等待著他的到來?
城市的脈搏在車窗外強勁地跳動,而他們正逆流而上,奔向一片巨大的、沉默的、正在被徹底遺忘的廢墟,去尋找一個可能早已不存在的、關於等待與離散的餘音。
林默專注地開著車,側臉線條冷峻。她的錄音筆不知何時已經打開,靜靜地躺在儀表台上,紅點微弱地閃爍著,記錄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