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不好奇，您砸碎诸神的塑像，为什么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吗？”迪塞尔微笑开口。
“这不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伊吉陡然愣在了原地。
本觉得是因为系统的缘故，所以自己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但是如今想来，却有不对的地方。
系统或许能扛得住神明的威压与惩戒，或许迪迦等人能够有办法吸收光明女神的神光。
可是他只是能躲避神明的惩罚，若是神明真想杀他，随手发出一道神谕，他敢保证其余的教皇就会屁颠屁颠地来杀自己。
但自己砸了那些个神像后，完全没有任何人来杀自己，针对自己。
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个银发男人，可他似乎也不是来杀自己的？
那是为什么。
还有，迪塞尔明明知道了自己砸了神像，可为什么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他，为什么他无动于衷？”千万种思绪掠过，伊吉的手心顿时浮起了一颗颗汗珠。
“不必多想，若真想害你，你根本没机会见到我。”迪塞尔伸出手在伊吉肩上拍了拍，那带着粗糙鳞片的摩擦感让伊吉很是不舒服。
他咧嘴一笑，露出尖细的牙齿：“我说过，是来跟你合作的。找克朗・海德森的画？不过是场小考验罢了。”
本要把手按在诞罪之枝上的伊吉放弃了这个念头，望着眼前的迪塞尔，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伟大重归伟大。”迪塞尔眯起眼，笑意张狂，脸颊两侧的青灰色鳞片随着呼吸簌簌震颤，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少打哑谜。”伊吉打断他的话，“直接告诉我为什么找我，以及为什么神明不对付我。”
面对伊吉的话，迪塞尔丝毫不感到恼怒，认真地点着头，手指在空中滑动，又厚又黄的指甲缝里钻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勾勒出了十二尊神明的模样。
依次是光明女神阿尔德、黑夜女神达克、战争之神马尔斯、慈悲女神艾兰蒂尔、潮汐女神娜克西娅，巨人神尤里乌斯。
还有地狱五神：贪欲巨蛇卡塔库亚、亵渎君王凯恩、骨笛女艾什、摆渡人戴维斯、混沌神使西格纳斯。
“如你所见，十二位神明当中，有八位都陷入了永恒的沉眠当中，只有四位仍然在外活跃。”
迪赛尔用手圈起了一个个火圈，在他的控制下精准落到了四位神明的身上。
而其余的八位神明则是砰的一声消散开来，点点火星散开，又聚集到一起，化作了一位须发极长的老者模样，他的身边立着一尊硕大的机甲。
“巨械……”伊吉瞳孔微缩。这正是他在康纳意识之海里见过的机甲，可老者的存在却全然陌生，“这位老者是谁？”
迪塞尔的脸色骤然变得古怪，嘴角抽搐着，既像在摇头，又像在点头。他沉默片刻，终于咬了咬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看着迪塞尔那痛苦万分的神色，伊吉笃定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因为说出来非常丢脸以及尴尬，这才有了如今这难看的模样。
单手指着迪塞尔，伊吉平静道：“我们是在合作吧教皇，我听从你们的，把画拿来了，可你不打算与我分享一下情报？这也太没诚意了。”
闻言，迪塞尔五只眼睛同时睁开，并且身上覆盖着的鳞片也是一片片开合，血液与火焰一同从中冒出：“神父...”
伊吉忍不住朝后退去，但却隐隐感到那些盘绕在巨柱上的蛇正在看着自己，只不过...
目光似乎越来越远了？
回过头一看，那一只只盘绕在巨柱上的蛇竟然一只只地从上绕下，深深看了伊吉一眼后便急速地朝后退去。
“他要做什么？”
伊吉有些不解。
若是要杀自己，迪塞尔抬抬手他就得死，更何况如今是在欲火教会，迪塞尔杀人何须顾忌什么？甚至完全都不需要他出手。
但是...
他却让这些蛇尽数退去...
“我知道了...”伊吉嘴角微微上扬，等待着面前的迪塞尔开口。
蛇群退去的差不多了，迪塞尔用力地抓着脸上的鳞片好久，终于开口道：“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伊吉也开口了：“接下来你要说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担心这些信徒听了会丧失信仰，这关乎神明！”
迪塞尔既不恼怒，也不惊讶，只是赞许地点点头，笑道：“神父，您比我想的更有智慧，也更善于观察。这很好，但是……”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骤然落在伊吉身上。
啪！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甚至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伊吉只觉意识猛地被抽空，下一秒，自己已化作一滩温热的灰烬。紧接着，一只由火焰凝聚的巨手凭空出现，将灰烬拢在掌心，轻轻一捏——
他竟又重新站在了原地，皮肤还残留着被灼烧的刺痛感。
“真正的聪明人，不会让别人觉得他聪明。”迪塞尔收回目光，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唯有伊吉清楚地知道——
自己刚刚死了一次。
绝对是死了，但是又以某种诡异的手段复活了...
他怎么做到的？卡塔库亚赐予的能力？这般强大...莫不是传说级？
“好了，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是一段尘封的历史...但你要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代价。”
伊吉擦了擦冷汗，点头道：“您说。”
迪塞尔的手放在了那老者的身上，颤抖开口：“这只是我从无数的典籍中拼凑出来的事情，但他极大可能...不，他就是真的...”
他的脸色愈发痛苦，就好像即将说出来的话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甚至是因为太过尖锐而刺伤了自己一样。
“他是十二位神明的老师，是他教导出来了十二位神明。”
伊吉脑中“嗡”地一声，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回音。他从未听过如此荒谬却又如此震撼的话。
“老……老师？”
神明……也有老师？
但不等他继续追问，迪塞尔脸上的肌肉却像抽搐了一般，忽然整个扭曲，下一秒——
啪！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力道大到让脸颊瞬间鼓起血色。
“狗屁……狗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嘴在咆哮，他的手颤着捂住了脸，指缝间有鳞片一片片翻开，呼吸都十分混乱。
“不是的，不是的...”他喃喃低语，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沉默陡然降临。
迪塞尔仿佛在和另一个自己搏斗，整个人瑟缩着，摇头、颤抖、嘴角抽搐。
终于，他重新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原本的那种平静与和蔼：“是的，他是神明们的老师，但是不是因为他神明才是神明。”
“他只不过是个引路的叛徒而已。”迪塞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叛徒？”
“就是因为他背叛了神明，才导致神明沉睡，才导致后来巨械的崛起！都是因为他！这个罪人！”迪塞尔咆哮道，眼里流出泪水，“我美丽的主人卡塔库亚已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人类的血肉，我伟大的主人已面对了黑暗不知道多久！你说，他是不是叛徒！”
“那..这个叛徒，这个罪人的名字是？”伊吉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的名字早已被尘封在历史长河里。”迪塞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是一个背叛者，背叛了神明们，所以神明们联手抹去了他的真名，就连我，也只能从卡塔库亚大人的片言只语和残破典籍里找到零星记载，一个关于他的称号。”
火光照亮老者虚影肃穆的面容，迪塞尔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当时的人们，都叫他……大法师。”
“大法师？...魔法！？”伊吉脱口而出这个词，后悔不已。
当“魔法”二字从舌尖滚出的刹那，伊吉的目光恰好撞进迪塞尔被碧绿鳞片簇拥的瞳孔。
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杀意——如同沸腾的毒液，浓稠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无形的压力骤然将他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喔？魔法……”
迪塞尔的嘴角缓缓勾起，尾音拖得极长：“你怎么知道的？”
他正要抬眼，那目光尚未完全聚焦在伊吉脸上，伊吉后背的冷汗已瞬间浸透衣袍，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是特情科资料里看到的！我在特情科的旧档案里见过这个词！刚才听到‘大法师’三个字，一时没忍住才脱口而出的！”
“哦？”迪塞尔眼中的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却仍残留着几分审视的冷光。他盯着伊吉看了足有半分钟，才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是我多疑了，不该对合作伙伴如此猜忌。”
他忽然原地转了个圈，鳞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随即伸手指向伊吉：“既然如此，我们开始谈谈合作吧。三天后的表彰大会，伊吉神父，你会死的——打算怎么做？要我派费尔去把你抢出来吗？还是说，你有别的主意？”
“我会死？”伊吉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里的要害。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迪塞尔笑得更欢了，碧绿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你忘了自己毁了他们的画？甚至……”
他忽然抽动了几下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特殊的气味，指尖轻轻一挑。伊吉胸口的倒十字项链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了出来，悬在半空。
“你还藏了莱恩的一部分意识吧？”
“你...是的。”
在迪塞尔这种强的可怕的怪物面前没必要隐瞒了。
伊吉心头一凛，随即心念微动。倒十字陡然亮起，一道微光闪过，莱恩的意识虚影赫然显现。
彼得一见到迪塞尔，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却在转瞬之间强作镇定，理了理垂落的金发，微微欠身：“好久不见，迪塞尔大人。”
“哈哈哈哈！”迪塞尔发出张狂的大笑，满意地冲伊吉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手段倒是有趣，可惜太拙劣了。”
“你打算怎么做？”伊吉望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他猜不透迪塞尔是何时发现自己藏了莱恩的意识，但对方能看穿……那莱恩本人呢？
虽然如今断了联系，但伊吉也说不准莱恩本体会不会感受到彼得的存在。
伊吉皱紧眉头，压下心头的不安：“你能帮我掩盖？”
“当然。”迪塞尔伸出手，“以表诚意，这次的掩盖完全免费。把你的手给我。”
“请允许我先收回彼得，他现在状态不好，需要静养。”伊吉说着，抬手虚抓，又是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倒十字上发出。
随后，他伸出右手，递向迪塞尔，静待对方施法。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还请忍耐。”
迪塞尔的手猛地攥住伊吉的手腕，快得让人反应不及。他手臂上的鳞片随着呼吸一张一合，一滴金黄粘稠的液体从中渗出，像活物般滴落在伊吉的掌心。
“啊啊啊——！”
剧痛瞬间攫住了伊吉，他的脸色猛地扭曲，原本因干燥而开裂的嘴唇迸出血丝，惨叫声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
“圣洁的火，欲望的火，纯净的火！为孱弱的同类献上您的庇护！”
迪塞尔的咒语落下，那滴金色液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条纤细的触手，疯狂地缠绕上伊吉的手臂。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烤肉声，触手所过之处，伊吉的皮肤竟开始浮现金色的蛇鳞，最大的一枚恰好覆盖在他的手背，在火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又在几个呼吸之间没入其中。
“结……结束了？”伊吉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声音因脱力而发飘。
迪塞尔松开手，点点头，认真道：“当然，我为您掩盖了莱恩的气息，卡塔库亚大人的鳞片会保护你。”
“那太好了，多谢您。”伊吉诚惶诚恐的说着。
“不客...”
迪塞尔的话来不及说完，伊吉便陡然打断了他，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玩味：“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这样说，然后乖乖和你们继续合作？”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伊吉神父。”
“哈哈，我倒是明白您的意思呢，教皇大人。”伊吉转了转自己的手臂：“本来我应该还有一线生机的吧，但是如今接受了你的这个掩盖，我身上欲火教会的蛇味怕是浓的刚回去就得被通缉吧？”
“也就是说，我彻彻底底与你们欲火教会绑定在一起了对吗？您可真是个老王八蛋啊教皇大人。”
面对伊吉的辱骂以及质问，迪塞尔并不生气，反倒是又露出那和蔼的笑容：“当然了，只有您与我们深度绑定，我才能确定您能为大人尽全力不是...吗？”
迪塞尔说话间，伊吉竟然直接摘下了自己的手臂，用力一甩，手臂啪的一下直接撞在了迪塞尔那张丑陋的脸上。
“没用的神父，您已经接受了蛇神大人的...嗯！？”
刚要大笑的迪塞尔却陡然僵住。
怎么回事？
虽然自己刚刚是为伊吉注入了蛇神血，可是这条手臂未免也太烫了？这是人类的手臂吗？
迪塞尔伸手一抓，那手臂陡然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定眼一看。
是一只...金属的手臂？金属手臂？！
迪塞尔抬头一看，只见伊吉用力甩了甩原本空荡荡的袖袍，又是一条手臂露了出来，对着迪塞尔竖着中指，冷笑道：“教皇大人，您刚刚赐福的，可不是我的手臂喔。”
迪塞尔手中轻轻响了一声，那金属的属于人偶的手臂便瞬间融化，淌落在地面上，他眯着眼看着伊吉：“看来...是刚刚你收起莱恩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吧？”
“您的眼力还是这么好教皇大人。”伊吉谦虚笑道。
“哈哈哈哈哈！”二人看着对方同时大笑，随后，伊吉把自己手中的倒十字收回胸口，笑道：“虽然您的诚意一般，但我还是愿意与你们合作，只不过我需要您现在帮我做一件事。”
“...”沉默了片刻，迪塞尔开口道：“您说。”
“由你做向导，让我看一遍整个地狱。”
“什么？”迪塞尔似乎没有听清楚伊吉在说什么，皱了皱眉，“您要我带您看一遍整个地狱？亵渎教会死乐教会的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您确定要去？”
“当然。”伊吉伸手摸出了一本笔记本，还有一只钢笔，笑道：“我要写一些文字用于之后的演讲稿，我希望...能找到一些灵感。”
迪塞尔眉头皱的更深。
他不明白，什么样的文字需要游历地狱才能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