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影缠门 第21章 尸舞

作者:萧魔王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5-11-04 08:2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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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一过,日头就烈得很。井边的莲花晒得蔫了些,粉瓣卷着边,倒把莲娘衬得更白——她正蹲在井沿下洗绣活,白丝线在水里漂,像游着群银鱼,指尖划水时带起细浪,浪里映着她的影子,软得像团云。

二柱蹲在篱笆外编草帽,眼尾却总往井里瞟。自那日用石灰封了井底,倒真没再闻见腐木味,可昨夜他起夜时,见井里泛着点绿,不是莲茎的青,是种发乌的绿,像谁把烂叶子沉在了底下。方才他往井里撒红糖,糖粒刚落水面,竟打着转往中间聚,聚得匀,像被啥东西托着。

“二柱哥,发啥愣?”艳红端着木盆从灶房出来,盆里是刚焯的野菜,水溅在他手背上,“三奶奶说让你去地头看看麦子,别被麻雀啄了。”她往井里瞅了瞅,忽然低了声,“方才我看见水底有绿光,晃了晃就没了,倒不像水草。”

二柱心里咯噔一下。绿光?三奶奶说过行尸身上的腐气积久了会泛绿光,难不成是那逃兵的尸没烧透?他往井里凑了凑,水面映着日头,亮得晃眼,却在莲娘身后藏着点暗,暗里浮着丝绿,细得像线,缠着她的白衫角飘。

入了夜,月上中天时,井里忽然冒起雾。不是水汽,是发绿的雾,顺着井沿往上爬,爬得慢,却缠得紧,把莲娘的影子都染得泛青。二柱坐在灶膛前添柴,火光照着墙,莲子灯的光忽明忽暗——灯芯上沾着点绿,烧得“噼啪”响,像在嚼碎草。

“莲娘?”他低着声唤。井里没应声,只有雾往灶房飘,飘得满屋子都是腐木味,比先前淡些,却更黏糊。他举着火叉往井边去,刚到篱笆前,就见绿雾里站着个影子,高的,不是烂脸行尸,是穿着灰布袍的汉子,眉眼竟还算周正,只是脸色发绿,正对着莲娘笑。

是那逃兵!二柱举着火叉就戳。可火叉刚沾着绿雾,就被雾缠住了,往回拽——那汉子没回头,只是朝莲娘伸了伸手:“小娘子那日烧得我疼,倒也烧干净了身上的烂肉,总算能好好跟你说说话了。”

莲娘往井沿退,白衫角沾着绿雾,却没被染脏:“你早死透了,说啥话?”她攥着莲子灯往他脸上照,灯光落在他身上,竟没烧出烟,只让他脸色的绿淡了些,倒显出几分俊朗。

“死透了也能动心。”汉子往前走了两步,绿雾跟着他飘,竟没沾着莲娘半分,“前日我在水底看你绣肚兜,针脚比镇上绣娘还巧;昨夜见你给糖崽盖被子,指尖碰着娃的脸时软得很——我活了二十三年,没见过你这样的。”

他忽然往莲娘面前一蹲,竟学着镇上货郎讨姑娘欢心的模样,伸手邀她:“陪我跳支舞吧?当年我在军营里学过,虽不熟练,却不会踩疼你。”绿雾在他脚边绕成圈,圈里浮着片莲瓣,粉的,是方才从井里捞的。

莲娘愣了愣,往二柱这边看——二柱攥着火叉的手都白了,指节捏得死紧,脸憋得通红,像吞了酸醋。她忽然笑了,眼尾弯得像月牙:“我不怕,你身上的味呛。”

“我洗了!”汉子赶紧往自己身上闻,闻得认真,“用井里的莲瓣泡了半宿,三奶奶往井里撒的艾草我也蹭了些——你闻闻,是不是只剩莲香了?”他往前凑了凑,绿雾里竟真飘着点甜香,是红糖混着莲瓣的味。

灶房的门“吱呀”开了。三奶奶拄着拐杖出来,往井边啐了口:“不知羞的东西!死了还惦记活人的事——莲姑娘是二柱的人,轮得到你献殷勤?”她往井里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在绿雾里,“滋滋”响,让雾淡了些。

汉子没恼,只是朝三奶奶拱了拱手:“我不抢,就跳支舞。跳完了我就沉回水底,再不出来闹——石灰封着也闷,总得留个念想。”他又朝莲娘伸了伸手,绿雾绕着他的指尖转,转得像朵花,“就一支,成不?”

糖崽从屋里跑出来,揉着眼睛哼唧:“白娘跳舞好看。”他往莲娘身边凑,小手拽着她的衣角,“叔也别气,白娘跳完就回来给我唱小调。”

二柱心里酸得发涩。他知道莲娘不会应,可看那汉子伸着的手,看绿雾绕着她飘得温柔,竟忍不住往灶房退了退——火叉往灶膛里戳,火星溅出来,落在地上灭了,像他心里的火被浇了瓢冷水。

“那……就一支。”莲娘忽然点了点头。她往汉子面前走了两步,绿雾自动分开条路,没沾着她半分。她轻轻搭住他的手,指尖碰着他的皮肤,凉得像井里的水,却没沾着腐气,“你别踩我裙角。”

汉子笑了,眼尾竟有了细纹:“放心。”他牵着莲娘往绿雾中间走,脚步慢,却稳,绿雾跟着他们转,转得像个圈,圈里的莲瓣跟着飘,飘得比灶房的红糖还甜。他跳得果然生涩,偶尔会蹭着莲娘的裙角,却赶紧收脚,红着脸道歉,倒不像个逃兵,像个初遇姑娘的毛头小子。

二柱蹲在灶膛前,火叉戳着柴灰玩。灰被戳得乱七八糟,像他心里的事——莲娘的白衫在绿雾里飘,飘得比往常更软;她的头发被雾缠着,竟没乱,垂在肩上晃;她跳得认真,脚尖点着井沿的石板,轻得像没沾地……

“叔,你咋不看?”糖崽趴在他背上,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白娘跳得比镇上戏班还好看。”

二柱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噼啪”响,映得墙上的影子都暖烘烘的,却暖不进心里。他看见汉子往莲娘鬓边插了朵莲瓣,粉的,衬得她脸更白;看见莲娘笑了,眼尾泛着红,像沾了胭脂;看见他们的影子在绿雾里挨得近,像粘在了一块儿……

“够了。”他忽然低着声说,声音发哑。

莲娘立刻停了脚,抽回手往他这边走。汉子愣了愣,却没拦,只是站在绿雾里笑:“小娘子跳得好。”他往水底退了退,绿雾跟着他沉,“我不出来闹了,就待在井底看你绣活——糖崽的肚兜要是缺莲子,我帮你在水底捡。”

绿雾沉得快,转眼就没了影。莲娘走到二柱面前,白衫上还沾着点甜香,是汉子方才往她身上撒的红糖粉:“你别气。”她往他手里塞了颗莲子,是刚从水底捞的,圆得很,“他活时没讨着媳妇,死了也孤单,跳支舞不算啥。”

二柱捏着莲子没动。莲子暖得很,像她的指尖。他往灶台上看,那对铜扣子亮得很,正对着莲娘笑;莲子灯的光暖得很,照得她鬓边的莲瓣发粉;灶房的甜香浓得很,混着她身上的味,缠得牢……

“明日我去镇上买花布。”他忽然说,声音还哑,却软了些,“给你也绣件肚兜,比糖崽的还鲜。”

莲娘笑了,往他怀里凑了凑,白衫沾着他的胳膊:“不用。”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照着她的脸,红得像胭脂,“你夜里多陪我坐会儿,比啥都强。”

后半夜,二柱没回屋睡,就蹲在灶膛前。莲娘坐在井边绣活,绿雾没再冒,只有莲子灯的光落在她身上,暖得很。糖崽趴在草席上睡了,小手里攥着半块红薯干,是莲娘方才塞给他的,甜得很。

“他说你针脚巧。”二柱忽然低着声说。

莲娘手里的针顿了顿,笑了:“没你娘巧。”她往绣活上绣了颗莲子,嫩黄的,绣得极圆,“当年你娘给你缝袄子,针脚比我匀净多了。”

二柱往她身边凑了凑,火叉往灶膛里戳了戳:“往后你教我绣。”他指尖碰着她的手,暖得很,“学会了给你绣帕子,绣并蒂莲。”

莲娘没说话,只是眼尾更红了些。月光落在井边,亮得很,照得水面泛着银,银里映着他们的影子,挨得近,像粘在了一块儿,缠得牢得很。风从芦苇荡吹过来,带着点甜,吹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吹得灶房的红糖香飘得更远了——二柱知道那逃兵不会再来闹了,也知道自己再不会酸了,有莲娘陪着,有甜香缠着,往后的日子,不管是井里还是灶房,总有人守着,再不会空落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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