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管家请了高人上门除邪的消息很快在府中传开,无所事的丫鬟家仆都去一瞧高人风采,一个宽大道袍的女道士,一个光着脑袋农家子扮相的黑脸汉子。
说是个和尚吧也不像,不穿僧袍身上也没佛珠钵盂,一男一女怎么看也没高人的风范,比之前为了赏赐上门除鬼的骗子还不如,起码骗子为了伪装仙风道骨的样子也下了一番表面功夫,面相上看着就唬人。
下人们无不失望而归,也就是卖身契都在王家攥着,跑了被抓到被打死也没官府做主,不然谁能在王家待下去?二房三房的老爷夫人都带着少爷小姐跑去了外面住,还指望府中下人能多忠心?
此时,王府会客的正堂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王二少爷没了皮囊的尸首,田管家应了妙珠道长的要求开了棺,一刹那血腥气铺了整个屋子,妙珠道长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又掀开棺中白布看的具体一些。
冯常只是瞄了一眼,王二少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很快收回目光,四下打量正堂的布局,王二少爷的妻妾带了三个孩子跪在棺材前痛哭,那名小妾捂着脸嘤咛着,透过指缝看着场中两名“高人”的行为,不小心与冯常四目相对,飞快低下了头,哭的更大声了。
冯常无语,也没拆穿。
棺材右边,王家请了七个和尚做法事,无不盘坐在地肃穆庄严的闭眼敲着木鱼转着佛珠,口中小声念着佛经,唧唧呜呜的也听不清楚。
妙珠道长盖上棺中白布,说道:“田管家,可以合棺了。”
田启贤挥挥手,立马有两名家仆上前推合棺盖,盖子与棺材本体摩擦响起刺耳的嗡鸣声,像有一群猫在抓挠门板“滋啦……”的响。
“先出去吧。”妙珠道长抬腿出了正堂,冯常飞快跟上。
走到前院花园,四下无人时,田启贤问道:“道长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妙珠道长摇头道:“没有气息残留,魂体都被吃了个干净,想使了通灵召回之法也无用,要再看看。”
田启贤叹息一声,也知此事急不得。
妙珠道长又道:“劳烦田管家再带我去看看王老爷和王大小姐的症状吧。”
“请跟我来。”田启贤前面带路,妙珠道长与冯常走在后头。
王府是真大,院中各处都能见了下人、丫鬟忙碌,一路七拐八拐,过了两个府上人造大池,三处花园与六个凉亭后,到了王老爷的房中,床前有两个丫鬟跪地候着,而榻上的王老爷骨瘦如柴,能隔着一层皮肤看到血管筋骨,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之人。
听见房中来了人,王老爷艰难侧过脑袋,嘴巴几次开口说话,难发一言。
田启贤说道:“大老爷这是新请来的妙珠道长与…高人冯常,我亲眼看了都是真个有本领的人,不似之前的欺诈之辈,准能找到大老爷您犯病的原因。”
王大老爷张了张口,下颚点动,算是点了头表示知道了。
妙珠道长自屋中转了一圈,走到墙上悬挂的一张仕女图前,画中女子妖艳勾人,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此人,道长食指划过纸张,拇指食指来回揉搓几次,墨迹鲜艳像是刚画上前未能风干。
画的右上侧,有一首字迹难看的题诗:“画里娇娘腰细软,不如跟爷吃肉好!金镯银簪管你挑,夜夜暖被缺个宝。”
妙珠道长回头问道:“这幅仕女图得来多久了?”
田启贤回忆一遍:“也个把月了,老爷实在喜欢,从一书生摊位上买来的。”
妙珠道长又问:“这首诗呢?买画时间就有?”
田启贤尴尬一笑:“是回来后写的,大老爷也有读书的喜好。”
妙珠道长点头,说道:“王大小姐在哪?”
田启贤说道:“请道长随我来。”
走在路上,冯常小声问道:“妙珠姐,是那画有问题?”
妙珠道长也小声回道:“藏了个精怪。”
“烧了那画王老爷的病不就好了?”
妙珠道长说道:“那不必,王老爷没有性命之忧,他惹了画中精,是那画精在罚他,吃上一些苦头,不用外力也能恢复了。”
冯常想到王老爷的一首题诗,噗嗤一笑。
与闹得凶的画皮比,画中精怪还真算不上什么。
又到了王大小姐的闺房,冯常止步,妙珠道长进去走了一圈,不到十息走了出来。
田启贤当即问道:“道长可有办法?”
“不难。”妙珠道长说道,“先找到那画皮本体,王老爷和王大小姐这边先拖上一拖不打紧的,敢问田管家府上现有多少人?”
田启贤不假思索道:“带上仆役,王家总人口三百一十七人,不过二三四房的几个老爷都带着妻小与使得顺手的下人去了外面住,现在府上剩下的人该有一百八十余。要把他们叫回来吗?”
妙珠道长说道:“不用,画皮虽气息弱藏的深,可如今就在府上。”
“还请田管家找个合适的由头把府上人都聚拢起来,我也好一一甄别,不若让那画皮察觉不对跑了,再想找到就是难事。”
田启贤想了想道:“就借为道长接风的名头办一场家宴吧,也能震震人心。”
冯常看向几个和尚颂念佛经的方向,说道:“这会不会不妥。”
田启贤说道:“自王家遭了大难,府上的白布就没扯下去过,也没什么妥当不妥当的了,正好老夫人也要见过道长,我也好去请示老夫人的意思。”
田启贤领路,带着妙珠道长与冯常去了后院的一间房。
沿途,田启贤也给二人介绍了如今的王家,王老太爷病逝之后就是王老夫人掌家,老夫人遣散了王老太爷留下的小妾,如今府上的大房二房三房四房房头都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也有两个女儿嫁去了外边。
“老夫人。”田启贤敲了敲门,房中传出一老妇的回应,“是田管事的啊,进来吧。”
三人进门,房中除了王老夫人之外,还有两个家眷陪着。
经了介绍,分别是王大老爷的大妻与排行第五的小妾。
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说道:“这就是妙珠道长吧,田管事给我说过你是个真有能耐的,不知道府上转了两圈,有没有找出问题来。”
脸上也看不出对王二公子死去的悲伤,其实也是,当开枝散叶之后,虽都是自己的后代,但也讲究一个亲近远疏,王老夫人应是对王二公子没什么感情。
反而是王大夫人一脸哀愁,脸上挂着泪珠,先前就是王老夫人与排行第五的小妾在劝解死了二儿子的大夫人。
妙珠道长扫了一圈堂内,面上看不出表情,说道:“真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老夫人才开头。
就见妙珠道长快速摘下腰间玄水囊,自内拿出一面嵌着红绿宝石,表面坑洼古旧照不出面相的石镜来对准了那名坐在王老夫人右侧王大老爷排行第五的小妾。
“啊——”
惨叫凄厉,小妾浑身冒出黑烟。
老夫人与大夫人都慌了神。
再神经大条,也该知道,一直坐在旁边的哪是什么人啊!
端倪初显,
冯常第一时间咬破了舌尖,胸腔酝酿一口心火混着口中血液,大力吐了出去!
这也是妙珠道长教他的最快最行之有效的调用心火的方法,妖鬼之物沾上这口含着炎热火气的舌尖血,不死也当退避三尺。
同一时间,妙珠道长走前两步,小妾的身上燃起滔天白焰!
是了妙珠道长的太阴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