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城的晨雾还未散透,南门外的衢江码头已飘着淡淡的水汽。令狐冲牵着任盈盈的手站在石阶上,乌篷船的竹篙斜斜插在岸边湿泥里,船夫正弯腰整理着船内的草席,竹编的船篷上还凝着昨夜的霜花,一碰便簌簌落下。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向问天扛着一个半人高的布囊走来,布囊口露出一角玄铁打造的护心镜,是之前从元军将领身上缴获的。“这里面除了干粮和伤药,还有神教弟子连夜赶制的软甲,江南虽太平,却也难保没有宵小之辈。”他将布囊递过来,指尖无意间碰到令狐冲的手腕,察觉到对方内力仍有些虚浮——前些日子与邪派首领激战,毒针的余毒尚未完全清退。
“向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盈盈。”令狐冲接过布囊,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器物的重量,更有一份江湖兄弟的托付。任盈盈从怀中取出一支紫檀木笛,递给向问天:“这支‘忘忧笛’音色平和,比我之前送你的流云笛更适合安神,你处理教务时若觉烦躁,吹一曲便能静心。”
向问天接过笛子,指腹摩挲着笛身上雕刻的云纹,素来冷硬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不远处,童百熊正跟二十名精锐士兵交代着什么,那些士兵都是曾随令狐冲闯断魂谷的弟兄,执意要放弃军营的前程,护送二人到江南。“你们跟着令狐盟主,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童百熊拍了拍一名士兵的肩,那士兵立刻挺直脊背:“童护法放心,就算拼了性命,我们也绝不会让盟主和任姑娘受半分伤!”
晨光渐亮,文天祥与张士杰并肩而来,前者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纸轴,是江南各州府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哪里有温泉可疗伤,哪里有僻静的山谷宜居住。“我已写信给苏州知府,你们到了平江路找‘松鹤堂’药铺,掌柜会为你们安排宅院。”文天祥将舆图递过来,目光落在任盈盈身上,“任姑娘,令尊任我行当年曾在苏州留下一处别院,就在寒山寺附近,若你们想清静,我可让人去打理。”
任盈盈心中一动,父亲的往事她知晓不多,没想到竟能在江南找到父亲的旧居。“多谢文将军费心。”她轻声道谢,指尖轻轻拂过舆图上的朱砂印记,仿佛已能看见别院庭院里的草木。
船夫吆喝了一声“要开船喽”,令狐冲与众人一一告别,童百熊突然上前一步,将一柄磨得锃亮的短刀塞进任盈盈手中:“这刀叫‘碎影’,能破暗器,当年我用它砍过幽冥教的锁链,你带在身上,万一遇到麻烦,也好有个防备。”
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任盈盈靠在船舷边,望着衢州城的城墙渐渐缩小,晨雾中,向问天、童百熊等人的身影仍立在岸边,像几尊挺拔的石像。令狐冲从布囊中取出一件月白色的软甲,轻轻披在她肩上:“江上风大,别着凉了。”
船行至衢江中游,雾气渐散,阳光透过竹篷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任盈盈的发间。她从怀中取出玉笛,吹奏起《清心普善咒》,笛声顺着江水飘远,引得岸边的水鸟振翅飞起。令狐冲靠在船内,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想起在黑木崖的日子,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姑,如今却愿陪他归隐江南,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还记得在洛阳绿竹巷吗?”任盈盈突然停住笛声,转头看向他,“你那时身负重伤,我故意用《清心普善咒》试探你,没想到你竟能听出曲中的深意。”令狐冲笑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时我只觉得这曲子好听,却不知吹笛人竟是位绝世佳人。后来知道你是圣姑,我还吓了一跳,怕你像东方不败那样难相处。”
任盈盈轻轻掐了他一下,眼底却满是笑意。船夫在前方喊道:“客官,前面就是兰溪了,要不要靠岸买些新鲜的鱼?”令狐冲点头,乌篷船慢慢靠向岸边的小码头,码头上摆满了渔户刚捕上来的鱼,银闪闪的鲫鱼在竹筐里蹦跳,带着江水的腥气。
正挑选着鱼,突然听到一阵争执声。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蹲在地上,面前的字画被风吹得翻卷,一个满脸横肉的商人正抬脚要踩上去:“不过是幅破画,还敢要五十两银子,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书生急得满脸通红,伸手要护字画,却被商人推得一个趔趄。令狐冲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商人:“这位兄台,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毁人之物?”商人见令狐冲身着布衣,却气度不凡,身后的任盈盈更是容貌绝俗,心中虽有忌惮,却仍嘴硬:“我与这穷书生的事,与你何干?”
任盈盈捡起地上的字画,展开一看,是幅《寒江独钓图》,笔触虽稚嫩,却透着一股孤高之气。“这画意境不俗,五十两银子不算贵。”她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书生,“公子,这银子你拿着,画我买下了。”
书生又惊又喜,接过银子连连道谢,自报姓名苏墨,是苏州府的秀才,因母亲病重,才不得不卖掉祖传的字画。“二位恩人若到苏州,一定要到寒山寺旁的苏宅找我!”苏墨深深作揖,目送乌篷船驶远。
乌篷船行了三日,终于抵达苏州。平江路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两旁的白墙黛瓦间挂着红灯笼,茶馆里传来评弹的琵琶声,与衢州的战火硝烟截然不同。按照文天祥的指引,他们找到松鹤堂药铺,掌柜见了书信,立刻笑着引他们去宅院——那是一处带花园的小院,院内种着几株桂花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还摆着一套未收的茶具。
“这宅院原是文将军的友人所有,如今友人去了京城,便托我们照看。”掌柜递过钥匙,“附近有市集,买东西很方便,若有需要,随时来药铺找我。”
安顿下来的第一日,令狐冲便带着任盈盈去了寒山寺。夜半时分,钟声敲响,浑厚的声音在寺外的江面上回荡,任盈盈靠在令狐冲肩头,轻声道:“若能一直这样安稳下去,该多好。”令狐冲握住她的手,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守住这份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日都在苏州城内闲逛。去拙政园看荷花,任盈盈会摘下一片荷叶,为令狐冲遮挡阳光;去山塘街吃汤包,令狐冲会笑着帮她擦去嘴角的汤汁;去平江路的书坊看书,两人会并肩坐在窗边,一看就是一下午。二十名士兵也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有时会帮邻居挑水,有时会在巷口练剑,引得孩童们围在一旁观看。
这日傍晚,两人从书坊回来,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园内传来笛声。笛声是《清心普善咒》,却比任盈盈吹得多了几分忧伤。任盈盈心中一惊,推开院门,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坐在桂花树下,手中握着一支与她一模一样的玉笛。
女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眉眼间竟与任盈盈有几分相似。“妹妹不必惊慌,我并非歹人。”女子站起身,轻声道,“我姓柳,名清瑶,是杭州人氏。”
“你怎会吹奏这曲子?又为何会有这支玉笛?”任盈盈警惕地问道,手已按在腰间的碎影刀上——这支流云笛是母亲的遗物,除了父亲和她,极少有人知晓。
柳清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任盈盈:“这是师父临终前写给我的信,妹妹一看便知。”任盈盈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父亲任我行的笔迹:“清瑶吾徒,吾一生纵横江湖,却未能好好照顾盈盈。此笛与盈盈的流云笛是双生笛,若你日后遇到她,务必护她周全,助她远离纷争。”
泪水瞬间模糊了任盈盈的双眼,她抬头看向柳清瑶:“你是……父亲的徒弟?”柳清瑶点头,眼中满是温柔:“师父当年收养我,教我武功和笛艺。他被东方不败囚禁后,我便隐居杭州,直到前些日子听闻妹妹在衢州抗元,才赶来苏州找你。”
令狐冲见二人相认,心中也十分欣慰,连忙请柳清瑶进屋。三人坐在厅中,柳清瑶说起任我行的往事,说他虽性格刚烈,却极重情义,曾为了救神教弟子,独自闯过少林十八铜人阵。任盈盈听得入神,这些往事,父亲从未对她提起过。
“只是江南并非真的太平。”柳清瑶突然话锋一转,神色凝重,“我在杭州时,听闻元军已暗中调集兵力,准备攻打苏州和杭州,还联络了江南的邪派余孽,想里应外合。”
令狐冲眉头紧锁,他本想带着任盈盈远离战火,却没想到元军竟会如此之快地将矛头指向江南。“那我们该怎么办?”任盈盈问道,眼中虽有担忧,却没有丝毫退缩——在衢州的战斗,早已让她不再是那个只懂吹笛的圣姑。
柳清瑶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铺在桌上:“杭州有一群抗元义士,一直在暗中联络江湖人士,我已与他们约定,三日后在杭州西湖的画舫上会面。若我们能联合他们,再加上文将军的兵马,或许能守住江南。”
令狐冲看向任盈盈,见她点头,便对柳清瑶道:“好,我们三日后便去杭州。”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开始准备行装。令狐冲将软甲和兵器仔细打包,任盈盈则去药铺买了许多伤药,还特意为士兵们准备了御寒的棉衣。二十名士兵得知要去杭州抗元,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表示要像在衢州那样,杀退元军。
第三日清晨,他们乘坐乌篷船前往杭州。船行至太湖时,突然遇到一艘快船,船上的人都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正是之前被打败的幽冥教余孽。“令狐冲!拿命来!”为首的黑衣人高声喊道,手中的铁链直指令狐冲。
令狐冲立刻拔出长剑,纵身跃到快船上,施展独孤九剑,一剑便斩断了对方的铁链。“你们教主已死,何必还要为他卖命?”他高声道,却见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挥舞着兵器再次攻来。
任盈盈与柳清瑶对视一眼,同时取出玉笛,吹奏起《清心普善咒》。双生笛的笛声交织在一起,带着一股平和的内力,黑衣人动作渐渐迟缓,眼中的红光也慢慢褪去。“是毒!”柳清瑶突然喊道,“他们中了‘傀儡蛊’,被人操控了心智!”
令狐冲心中一凛,挥剑斩断一名黑衣人的衣袖,只见对方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虫蛊,正不断蠕动。“盈盈,用银针!”他高声喊道,任盈盈立刻取出银针,精准地刺中黑衣人的穴位,虫蛊瞬间从皮肤下钻出,落在地上被士兵一脚踩死。
失去蛊虫的操控,黑衣人纷纷倒在船上,面色苍白。“是谁给你们下的蛊?”令狐冲问道,一名黑衣人虚弱地开口:“是……是元军的国师,他说只要我们杀了你,就能重振幽冥教……”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元军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地驶来,船上插着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是元军的‘噬魂营’!”柳清瑶脸色大变,“他们专门用邪术操控江湖人士,战斗力极强!”
令狐冲立刻下令让乌篷船撤退,自己则留在快船上断后。元军的箭雨如同暴雨般袭来,他挥舞着长剑,将箭矢一一挡开。任盈盈与柳清瑶再次吹奏双生笛,笛声变得激昂,如同战场上的号角,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
二十名士兵手持长枪,与元军展开激战。一名士兵为了保护任盈盈,被箭射中胸口,却仍咬牙将长枪刺入元军士兵的咽喉。“弟兄们,杀!”令狐冲高声喊道,长剑在手中舞出一片剑花,元军士兵纷纷倒地。
激战半个时辰后,元军见一时无法取胜,只好下令撤退。令狐冲望着元军船队远去的方向,心中知道,这只是江南之战的开始。他转身回到乌篷船,看着受伤的士兵,心中满是愧疚。任盈盈正为士兵包扎伤口,眼中含着泪水,却仍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柳清瑶递过一杯热茶,对令狐冲道:“我们得尽快赶到杭州,与义士们汇合,元军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令狐冲点头,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体内的内力渐渐恢复。
乌篷船继续向杭州驶去,夕阳将江水染成金色。任盈盈靠在令狐冲肩头,轻声道:“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令狐冲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守住江南,也守住我们的家。”
船行至杭州西湖时,已是深夜。湖面平静如镜,画舫上挂着红灯笼,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柳清瑶站起身,对令狐冲和任盈盈道:“义士们就在画舫上,我们走吧。”
三人登上画舫,舱内坐着十几人,有江湖侠客,有文人墨客,还有曾经的宋军将领。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者,见到柳清瑶,立刻起身道:“清瑶姑娘,你可算来了!”
柳清瑶介绍道:“这位是令狐冲盟主,这位是任盈盈姑娘,他们在衢州大败元军,是我们的得力帮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白发老者递过一杯酒:“令狐盟主,多谢你愿意来帮我们守护江南!”
令狐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守护江南,是每个中原人的责任。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击退元军!”
舱外的西湖上,月光洒在水面,如同碎银般闪烁。任盈盈望着窗外,心中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但只要有令狐冲在,有这些志同道合的义士在,她便有信心守住这片土地,守住他们向往的安稳生活。而此刻,元军的大营中,国师正站在祭坛前,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蛊罐,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