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育婴堂里的气氛明显低沉了许多。
武通天的离开,让众人都提不起精神。
这天下午,铁心挥动着木棍,动作有气无力的。
另外一边,春兰等人在乐师与舞女的教导下,认真练习,但她们的小脸也难隐失落。
李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花寒烟走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我的李大善人,前些日子,一声不吭的离开这么久,干嘛去了?”
李凡端起茶杯,吹散冒出的热气,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当然是行善积德去了。”
花寒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将俏脸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最近,临湖县来了不少老鼠…”
“老鼠?找灭鼠的呗。”
“去你的吧,装什么蒜。”花寒烟一把夺过他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凡一脸无辜:“我保证,不是我惹的祸。”
花寒烟自顾自的又斟上一杯茶,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临湖县谁人不知,李凡是大慈大悲的大善人,可她再清楚不过了,乱葬岗里那十几具尸体,还新鲜着呢。
“除了有一些老鼠,还有许多难民,逃荒而来的。”
听到这,李凡算是来了兴趣,微微一笑:
“麻烦花阁主了,有孤儿的话,可以送到我这里。”
……
当天晚上,晚饭之后。李凡将众人聚集在跟前,宣布道:
“明天放你们一天假,可以出去散散心,买些喜欢的东西。”
听此,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俺要去买个护腕!”铁心嚷嚷起来。
春兰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我想去买些胭脂。”
李凡笑了笑,掏出五两银子,交给铁心,再三叮嘱:
“只准在旁边最热闹的那条街转转,不许跑远。”
众人满口答应。
第二日,众人兴致勃勃的走出门,朝着繁华的街道走去。
他们并未察觉,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瘦削男子,正贪婪的看着…春兰。
他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就是那个弹琴的小女孩…定能卖个大价钱。”
他吹了个呼哨,很快,两个同样面露凶相的同伙从巷口凑了过来。
这三人,是人贩子,早在春兰登台演出之时,就盯上了她,但碍于她们身边一直有人保护,直到现在,决定动手。
“大哥,盯上了?”
“嗯,就那群小崽子,那个穿浅绿色裙子的,是主货!其他的,顺手捎上也能换点酒钱!”为首的人贩子低声道。
“等人少的时候,动手。”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随后几人跟在身后。
当孩子们为购买糖人,嬉笑着走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时,那三个歹徒猛地从身后扑了上来。
“啊!!”
夏竹第一个发出尖叫。
“你们干什么!”
铁心反应最快,怒吼一声,抡起拳头就砸向最近一人,却被那人轻易格开,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她弯下腰去,随即又被抓住衣领,狠狠的打在脸上。
混乱中,为首的人贩子一把捂住春兰的嘴,粗暴地将她拦腰抱起,塞进了巷口早已准备好的一辆破旧马车里。
“走!快走!”他朝车夫喊道。
马车立刻启动,扬长而去。
铁心被打得鼻青脸肿,头晕目眩,但看到春兰被掳走,生出狠劲,挣扎着爬起身,拼命追着马车。
这边的吵闹声,也惊到了街边的其他人,眼尖的人已经反应过来,高声呼喊:
“人贩子,抓人贩子!”
但马车速度极快,沿着街道横冲直撞,颠簸着出了城,来到荒野中一处废弃的土房前停下。
“妈的,这小丫头片子哭哭啼啼烦死了!”人贩子头目骂骂咧咧地将春兰拖下车,扔进地牢内。
“看好她!老子去撒泡尿!”
另一个同伙嘿嘿笑着:“大哥放心,跑不了!等天黑了就送走。”
地牢中,除了春兰之外,还有另外四个小孩。
“你是…育婴堂的?”
这时,有一小男孩开口问道。
春兰抹了抹眼泪,泪眼朦胧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却眼神机灵的男孩。
“嘿,我是乞儿帮的刘亮啊。”男孩对目前的处境似乎毫不在意,心态还是很乐观的。
乞儿帮,是城外破庙里的孩子组建的,以乞讨生存,他们接受不了读书识字之苦,在城外逍遥。
“行啦,别哭了,再差能差哪去,说不定被卖出去,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呢”刘亮开口道。
“屁话!”
旁边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女孩打断他,语气冲冲的。她眉心有着一颗红点,在这群孩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像我们这样模样周正的,或许能被卖进大户人家或者青楼。但像你们这样的,多半就是为奴为仆,任人打骂。”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身边一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壮实男孩的头:
“可怜我这傻弟弟……要不然,能进大户人家也不算太糟。”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刘亮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俩这已经是第三回被拐了。”
女孩扬起下巴,语气骄傲,对她而言,从买主手里逃出来并非难事。
“……”
“没事的,堂主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春兰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哭泣。
“李善人?”刘亮摇了摇头。
“他一个文弱书生,怕是……唉。”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春兰想起李凡清瘦的身形,温和的表情,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喂,瞎子,”刘亮大概是觉得气氛太沉闷,转而向角落里另一个沉默的男孩搭话。
“他们抓你干嘛?你又看不见东西。”
角落处,一个约莫十岁,身着破旧道袍的男孩安静地坐着。
他的双眼被一条黑布蒙住,手中捏着几块小石子,正低声念念有词。
听到问话,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平静道:“贫道不知。”
“得,问了也白问,”刘亮叹了口气,索性躺倒在地,翘起二郎腿。
“不过不管咋样,总比在破庙里挨饿受冻强点。”
这时,那个眉间有红点的女孩好奇地转向刘亮:“你们刚才说的李善人,是什么人?”
“他是我们县育婴堂的堂主,是个大善人,耗尽家财,收养孤儿。”
“那你为何不去?”
“不想读书识字,太辛苦了。”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育婴堂内还管读书,这种地方确实不多见。
正要再问些什么,她的弟弟突然站起身,明明只有十岁的年龄,体型却堪比十五六岁的青年。
他来到地牢的铁门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脑袋砸向门。
“哐当!”
声音极大,他抬起头,额头并未受伤,倒是铁门凹进去了一点。
女孩见状,连忙上去抱住他,但只见男孩两眼发红,原本憨厚的脸庞,此刻异常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