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残阳录 第2章 ,这酒,断不了愁

作者:雾里残阳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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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的声还飘在空气里,像根细针,扎得人耳朵疼。

沈清寒握着断剑,剑尖没沾地,离青石板三寸,刃上的“残阳”二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十年前淬过的寒铁,沾过血,也沾过雨,早把温度浸透了。

苏晚看着他的剑,红裙微微晃了晃,似火在抖。“沈老板不用这么紧张,”她笑了笑,银铃又转了起来,这次声更轻,“我不是来杀你的,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交易?”沈清寒的声音没起伏,像雨打在石上。

“对,交易。”苏晚走到柜台前,手指划过那个铜杯——黑衫人刚用过的那个,杯脚还沾着没擦完的星点酒渍。她的指甲涂着红蔻,像血,在铜杯上留了道印子,“影楼在找两样东西,天衍阁的遗物。”

沈清寒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的手。那双手很细,指节不明显,不像练过武的,倒像常年拈针绣花的——可就是这双手,转着能召魂的银铃,也握着能杀人的针。

“一样是《残阳诀》,”苏晚的声音压得低了点,凑近了些,酒气混着她身上的香,飘过来,有点腻,“另一样,是照魂镜。”

沈清寒的指尖颤了颤。

照魂镜,他知道。师父说过,那是天衍阁的镇阁之宝,能照出噬魂蚁的宿主,还能解噬魂雾的毒——十年前,师父就是想用这面镜子,照出影楼楼主的真面目,可没等拿出来,阁楼就塌了。

“你找它们做什么?”沈清寒问。

苏晚直起身,银铃“叮”地响了一声,醉汉突然哼了一声,头歪了歪,嘴角流出口水——刚才还骂骂咧咧的人,现在像死了一样,没了动静。沈清寒的眼瞳缩了缩,他没看清苏晚做了什么,只觉得空气里多了点细粉,像雾,一碰到皮肤就凉。

“不该问的别问。”苏晚的笑收了,红裙的颜色好像深了点,“你只要知道,你是天衍阁最后一个弟子,这两样东西,只有你能找到。”

沈清寒看着那个醉汉,又看向门口——雨还下着,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酒馆的灯,像要碎了。他想起这十年,青石镇的人待他不错:王婶会送刚蒸的馒头,李伯会帮他修门板,就连刚才那个醉汉,也会偶尔赊杯酒,说“沈老板的酒够劲”。

要是影楼的人真来拆镇子……

他的手紧了紧,断剑的柄硌得掌心生疼。

“要是我不找呢?”沈清寒问。

苏晚没说话,只是走到门口,推开半扇门。雨灌进来,打在她的红裙上,却没沾湿——灵气裹着裙角,像层透明的膜。她指着镇子西头,那里有盏灯,是王婶家的,亮得很暖。

“你看,”苏晚的声音飘过来,像冰,“影楼的‘影卫’,现在就在镇子外。只要我摇响银铃,他们就会进来,从西头开始拆,拆完王婶家,再拆李伯家……最后拆你这酒馆。”

沈清寒的呼吸沉了沉。

他想起王婶昨天送馒头时说的话:“沈老板,最近雨大,别着凉了,我蒸了红糖馒头,你垫垫。”也想起李伯修门板时,敲着钉子说:“这松木结实,再用十年都没问题。”

这些人,是他十年里唯一的暖。

“你想要什么?”沈清寒的声音低了点。

“很简单。”苏晚走回来,银铃贴在掌心,没了声,“跟我走,找到《残阳诀》和照魂镜,我保青石镇的人平安。”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要是你敢耍花样,我会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沈清寒没说话。他走到柜台后,打开那个暗格——除了断剑,还有个布包,里面裹着半本线装书,纸页发黄,是《残阳诀》的上卷,十年前从师父的怀里抢出来的,沾着血,现在血干了,成了深褐色的印子。他把布包塞进怀里,又摸出块帕子,青布的,绣着“天衍”二字,是师父的,他一直带在身上。

“我跟你走。”沈清寒说。

苏晚的眼里闪过点什么,快得像闪电,没看清。她转了转银铃,“叮”的一声,那个醉汉突然醒了,揉了揉眼睛,骂了句“妈的,怎么睡过去了”,拿起酒壶,晃了晃,空的,骂骂咧咧地走了,没看柜台后的两个人,也没看地上的酒渍。

沈清寒走到门口,锁了门。

门锁是铜的,十年了,有点锈,钥匙插进去,转了两圈,“咔嗒”响,却像敲在心上。他抬头,看了眼门楣上的“断愁”二字——木牌是他自己做的,字也是他写的,墨是松烟墨,现在被雨打湿,墨色晕开,像在哭。

“走了。”苏晚的声音在身后。

沈清寒没回头,只是把钥匙塞进怀里,贴着布包——《残阳诀》的纸页有点硬,硌得胸口疼。他走进雨里,黑衫很快被打湿,贴在背上,像寒冰一样刺骨,和十年前从阁里逃出来时一样。

苏晚跟在他身后,红裙没沾雨,像团火,跟在他的影子旁边。银铃偶尔响一声,“叮”,脆得像冰裂,在雨里飘着,没散开。

他们走在青石镇的街上,雨打在青石板上,“嗒、嗒、嗒”,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沉,一个轻,像敲着不同的鼓点。

走到镇子口,沈清寒停了停。

他回头,看了眼断愁酒馆的方向——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在雨幕里晃了晃,像颗快灭的星。他想起刚才那个铜杯,还没擦干净,杯沿的缺口和杯脚,还沾着黑衫人的酒渍。

“怎么了?”苏晚问。

“没什么。”沈清寒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只是觉得,这酒,断不了愁。”

苏晚没说话,只是银铃又响了一声,这次声有点软,不像刚才那么冷。

镇子外,停着辆马车。

马车是黑的,车厢很宽,车轮上裹着布,走起来没声音。车夫是个穿黑衫的人,脸遮在斗笠下,只露着双手,骨节粗大,握着缰绳,指缝里夹着根细针,针尾刻着“影”字,和杀黑衫人的那根一样。

“上车。”苏晚说。

沈清寒没动,只是看着那个车夫。车夫的手很稳,缰绳握得紧,针藏在指缝里,没露出来——但他能感觉到,那根针上,有噬魂雾的气息,像毒一样捏人心魄。

“他不会伤你。”苏晚看出了他的警惕,“至少现在不会。”

沈清寒上了车。

车厢里铺着黑布,没点灯,只有车帘缝里透进来的雨光,昏暗暗的。他坐在角落,把断剑放在腿上,手握着剑柄,没松开。苏晚坐在对面,红裙在暗处,像团暗火,银铃放在腿上,没动。

马车动了,很稳,没声音,只有雨打在车顶上的声音,“嗒、嗒、嗒”,像在数着什么。

“你认识那个黑衫人?”苏晚突然问。

沈清寒抬头,看向她。暗处,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却冷。“不认识。”

“他叫林七,”苏晚说,“十年前,天衍阁的外门弟子,灭门时逃了,一直在找你。”

沈清寒的手紧了紧。林七……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总跟在师父身后的小弟子,爱脸红,练剑总出错,师父总说“林七,别急,沉心”。

原来他也活下来了。

“是你杀了他?”沈清寒问。

苏晚没直接回答,只是拿起银铃,轻轻晃了晃,“叮”的一声,车厢里的空气好像更冷了。“是影楼的规矩——凡是跟天衍阁有关的人,除了你,都得死。”

沈清寒没说话。他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雨打车顶的声音,像十年前阁里的雨声,也像林七刚才咳血的声音,混在一起,如重锤敲击心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苏晚掀开帘子,外面的雨小了点,是片林子,树很高,枝桠交错,像鬼爪,抓着天。林子里没灯,只有月光,从枝桠间漏下来,洒在地上,像碎银,也像霜。

“下来。”苏晚说。

沈清寒下了车。脚踩在泥里,软得像烂肉一般,沾在鞋上,沉得很。车夫还坐在车辕上,没动,斗笠压得低,看不见脸,只有那根针,还夹在指缝里,泛着冷光。

“这里是‘断魂林’,”苏晚说,“过了林子,就是乱葬岗——十年前,天衍阁的人,都埋在那。”

沈清寒的呼吸顿了顿。

乱葬岗。

十年了,他没敢去。不是怕,是不敢——他怕看到师父的坟,怕看到师兄弟的坟,怕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刻在木牌上,风吹雨打,烂成泥。

“《残阳诀》的下卷,在那?”沈清寒问。

“可能在。”苏晚的银铃响了一声,“也可能不在。”她看着沈清寒,眼里有笑,却冷,“影楼的人,也在找,刚才那个无常使,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沈清寒握紧了断剑。

无常使……他听过这个名字,是影楼的四大使之一,手里的锁链能缠修仙者的灵气,杀过不少正派修士。

“你是想让我跟他斗?”沈清寒问。

“不是想,是必须。”苏晚的红裙在林子里晃了晃,像团火,“你赢了,我们要《残阳诀》;你输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扔去喂噬魂蚁。”

沈清寒没说话。他走进林子,黑衫扫过草叶,沾了露水,冷得像冰。苏晚跟在他身后,银铃偶尔响一声,“叮”,在林子里飘着,没散开。

林子很深,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尽头。

尽头是片坡地,光秃秃的,没有草,只有土,黑褐色的,像血干了的颜色。地上插着不少木牌,歪歪扭扭的,上面的字,有的被雨冲没了,有的还能看清——“天衍阁弟子赵三”“天衍阁长老李”“天衍阁阁主沈玄”。

沈玄,是他师父的名字。

沈清寒走到那块木牌前,蹲下身。木牌很旧,裂了道缝,字是用刀刻的,很深,刻痕里还沾着土。他的指尖碰了碰“沈玄”两个字,很冷,和十年前师父的手一样。

“师父。”他轻声说,声音很哑,在风里飘着,没散开。

苏晚站在他身后,没说话,银铃放在掌心,没动。远处,传来锁链的声音,“哗啦、哗啦”,像蛇在爬,越来越近。

沈清寒站起身,握着断剑,剑尖对着声音来的方向。

月光下,一个黑影走了过来。

穿黑袍,脸遮在黑布后,只露着双眼睛,绿的,像鬼火。手里握着条锁链,玄铁做的,上面刻着“无常”二字,泛着冷光,锁链拖在地上,“哗啦”响,刮着土,像在磨牙。

是无常使。

“沈清寒,”无常使的声音像破锣,“十年了,终于敢出来了?”

沈清寒没说话,只是指尖凝起灵气,按在断剑的刃上——《残阳诀》第一式“碎影”,灵气化作细刃,缠在剑上,泛着红光,如血。

无常使笑了,笑声像鬼哭:“就凭你这半截剑,也想跟我斗?”他举起锁链,甩了出去,锁链像条蛇,对着沈清寒的脖子缠过来,带着风。

沈清寒没躲。

他握着断剑,劈了出去。

灵气化作的细刃,撞上锁链,“当”的一声,锁链被割开了道口子,玄铁的碎片飞出去,扎在地上,溅起泥土。

无常使的眼睛瞪圆了,绿得更亮:“你居然练了《残阳诀》?”

沈清寒没答。他又劈出一剑,这次的灵气更盛,细刃像雨,对着无常使的胸口刺过去。无常使慌了,往后退,锁链挡在身前,“当、当”响,碎片飞了一地。

就在这时,苏晚的银铃突然响了。

叮——

声很脆,像冰裂。无常使的身体突然僵了,后颈上,多了根细针,针尾刻着“影”字,泛着青黑,是噬魂雾。

他倒下去,身体很快开始化灰,从后颈开始,一点点,变成黑灰,被风吹走,没了痕迹,只留下那条锁链,躺在地上,像条死蛇。

沈清寒看着苏晚。

苏晚手里还捏着根针,红蔻的指甲,捏着针尾,像捏着只死虫。“影楼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说,声音很轻,却冷。

沈清寒没说话。他走到师父的木牌前,蹲下身,指尖在土里挖着——师父说过,《残阳诀》的下卷,藏在他的坟前,最老的那棵松树下,埋在铁盒里。

土很硬,挖了快半个时辰,才碰到铁。

他把铁盒挖出来,巴掌大,锈迹斑斑,上面刻着“天衍”二字,和他手里的玉牌一样。他打开铁盒,里面是半本线装书,纸页发黄,上面的字会动——是师父的笔迹,力透纸背。

是《残阳诀》的下卷。

他刚把书拿出来,风突然变了。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很重,像踩在骨头上,“咔嚓、咔嚓”,越来越近。苏晚的银铃突然响得急,红裙晃了晃,挡在沈清寒身前:“有人来了,不是影楼的人。”

沈清寒握紧了断剑,看向林子。

月光下,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穿灰衫,衫角沾着土,手里拎着个木盒,盒上刻着“玄机子”三个字——是雾隐山的那个瞎眼老道,十年前,天衍阁的盟友。

老道的眼睛瞎了,却好像能看见,他朝着沈清寒的方向,笑了笑,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清寒啊,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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