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源的光柱刺破尸煞渊顶时，沈清寒正扶着苏晚往镇煞台边缘退。苏晚的魂息已弱得像风中残烛，淡紫魂气在她周身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要靠在沈清寒肩头，脸颊苍白得连唇色都褪尽了。她抬手想擦去沈清寒嘴角的血迹，指尖刚触到他的脸，就被他攥住——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未散的纯阳余温，却也抖得厉害。
“别乱动。”沈清寒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你的魂息快撑不住了，再耗下去会伤本命魂。”
苏晚却笑了，眼尾泛着红，像染了层薄霜的桃花：“那你呢？肩胛骨的伤还在渗血，刚才挡骨爪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肩头的伤口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沈清寒，你能不能别总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我们是同伴，不是要你拼命保护的人。”
沈清寒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小石头抱着护魂符，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马靴上沾满了尸煞渊的黑泥，小脸冻得通红，却把符纸紧紧护在怀里，像护着稀世珍宝：“沈叔叔！苏姐姐！你们没事吧？我带了护魂符，能挡住黑芒！”
他跑到沈清寒身边，仰着小脸想递符纸，却看到沈清寒肩头的伤口，眼睛瞬间红了：“沈叔叔，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疼？小石头的符纸能止血，你贴上试试！”说着就想把符纸往伤口上贴，却被沈清寒拦住。
“傻孩子。”沈清寒蹲下身，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指腹擦去他脸颊的泥渍，“护魂符是用来挡邪祟的，不是止血的。沈叔叔不疼，你别担心。”
“骗人！”小石头突然瘪了嘴，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沈清寒的手背上，滚烫的，“上次我摔破膝盖，娘说流血都会疼，沈叔叔怎么会不疼？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才故意说不疼的？”他把护魂符塞进沈清寒手里，“这符纸我用本命魂息画了三遍，肯定能保护你，你一定要带着，别弄丢了。”
沈清寒握着那张皱巴巴的符纸，指尖传来符纸的温热，还有小石头残留的魂息，像一团小小的暖火，烘得他心口发疼。他想起在青石镇时，小石头总跟着他身后，喊他“沈叔叔”，送他自己画的小画，说长大了要像他一样，保护镇上的人。原来这孩子，早就把他当成了要守护的人。
“好，沈叔叔一定带着，不弄丢。”沈清寒把符纸小心地塞进怀里，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能感受到符纸的温度，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小石头，你快回到王婶身边，这里危险，别乱跑。”
小石头却摇了摇头，攥住沈清寒的衣角：“我不回去！沈叔叔保护我，我也要保护沈叔叔！我跟着周平叔叔学了撒驱煞粉，能帮你打煞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淡绿的粉末，“你看，我都带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清寒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跟着父亲，说要学本事保护人。他没再拒绝，只是把布包接过来，又塞回小石头手里：“好，那你跟在苏姐姐身边，帮苏姐姐看着有没有煞奴过来，好不好？苏姐姐的魂息弱，需要人保护。”
小石头立刻挺直腰板，像个小大人似的点头：“好！我一定保护好苏姐姐！”他跑到苏晚身边，小手紧紧攥着布包，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苏晚，生怕她出事。
苏晚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在抖。沈清寒立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掌贴着她的后背，缓缓输入一丝纯阳气息：“别硬撑，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
“我没事。”苏晚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朝阳石气息，还有一丝血腥味，却让人觉得安心，“就是有点冷，想喝王婶煮的热粥了。上次在青石镇，王婶煮的红薯粥，甜得很。”
沈清寒的心猛地一软。他想起在青石镇的日子，雪天里，王婶总会煮一锅热粥，喊他和赵九、苏晚去家里喝，粥里放着甜甜的红薯，暖得能从喉咙一直暖到心口。那时的日子，没有尸煞，没有邪魂，只有街坊的笑声和热粥的香气。
“等我们出去，就回青石镇，让王婶给你煮红薯粥，煮一大锅，让你喝个够。”沈清寒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真的？”苏晚抬起头，眼睛亮了些，像落了星光，“那我要放两颗红薯，还要放些红枣，王婶说红枣能补气血。”
“好，放两颗红薯，再放些红枣。”沈清寒点头，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还能让赵九给你买镇上张记的糖糕，你上次说好吃的那种。”
苏晚刚想点头，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沈清寒：“小心！”
一道黑芒从地脉深处射来，直取沈清寒的后心。沈清寒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转身，想护住苏晚和小石头。可就在这时，赵九突然扑了过来，用自己的后背硬接了这一击。
“赵九！”沈清寒目眦欲裂，冲过去扶住他。赵九的后背被黑芒穿透，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粗布衣衫，他却咧嘴一笑，咳出一口血：“他娘的……这黑芒还真疼……清寒，你没事吧？没伤到你和苏姑娘吧？”
“你傻不傻！”沈清寒的手在抖，他想捂住赵九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谁让你替我挡的？你要是出事，我怎么跟青石镇的乡亲们交代？”
“交代什么……”赵九笑着，眼神却渐渐有些涣散，“我们是兄弟……你出事了，我还怎么跟你喝酒……上次你说要陪我喝够三坛……还没喝呢……”
沈清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赵九的伤口上。他想起和赵九第一次见面，在青石镇的酒馆里，赵九喝得酩酊大醉，说要保护镇上的人，后来两人一起闯北境，一起斗冥祖，一起战尸煞，从来都是并肩作战，从未想过要谁替谁拼命。
“你别睡！”沈清寒嘶吼着，把纯阳气息源源不断地输入赵九体内，“三坛酒，我陪你喝，喝够十坛，喝够一百坛！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的斧头扔了，再也不跟你喝酒了！”
赵九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想笑，却又咳出一口血。就在这时，王婶抱着一个陶罐，带着镇民们跑了过来。王婶看到赵九的伤口，眼泪掉了下来，却还是赶紧打开陶罐：“清寒，快，这是我煮的热粥，还带着温，给赵九喝点，能补点力气！”
陶罐里的粥冒着淡淡的热气，是红薯粥，还放了红枣，正是苏晚之前说想吃的那种。沈清寒接过陶罐，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喂到赵九嘴边：“赵九，你尝尝，王婶煮的红薯粥，甜得很，你不是一直说想吃吗？快喝一口。”
赵九艰难地张开嘴，喝了一口粥，眼睛里泛起一丝光：“甜……真甜……跟小时候……娘煮的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攥着沈清寒的手，“清寒……照顾好苏姑娘……照顾好小石头……还有……替我喝那三坛酒……”
“我会的，我都答应你。”沈清寒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地脉深处的煞源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淡黑的煞气如潮水般涌来，岩壁上的煞奴再次苏醒，朝着他们扑过来。苏晚挣扎着站起来，魂气凝成一道光盾，挡在前面：“清寒，你照顾赵九，我来挡住它们！”
小石头也举起布包，把驱煞粉撒向煞奴：“我也帮苏姐姐！”
王婶和镇民们也纷纷举起农具，挡在后面，虽然害怕，却没有一个人后退。沈清寒抱着赵九，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有彼此，有要守护的人，有想回去的家。
他轻轻放下赵九，捡起地上的残阳剑，护魂符的淡蓝光从怀里透出来，与剑身上的镇魂纹呼应。他看着涌来的煞奴，看着身边的同伴，眼神变得坚定：“我们一起出去，回青石镇，喝王婶的热粥，吃张记的糖糕，喝赵九的酒。谁也不准掉队！”
可煞源的煞气越来越浓，地脉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比之前的煞渊古魂更可怕。沈清寒知道，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他握紧残阳剑，挡在众人身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九——赵九还躺在那里，气息微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去喝那三坛酒。
苏晚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带他回去的，一定会。”她的手很凉，却很坚定。
沈清寒点头，握紧她的手，又看了看小石头和王婶，还有身后的镇民。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残阳剑，对着涌来的煞奴冲过去。剑光闪烁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所有人回去，回青石镇，喝那碗热粥，吃那块糖糕，喝那三坛酒。
可煞源深处的嘶吼越来越近，一道巨大的黑影在地脉中缓缓苏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