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山中的陆云昶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想不明白堂弟为何如此排斥宗门,宁愿假死脱离家族,也不愿意留下来。
年不过十八岁的筑基修士,足以位列宗门亲传,不说有望元婴,但只要不中途夭折,那在数十上百年后必又是一位金丹真人。
宗门里筑基修士达几十万之多,可走到这一步的也不过七十五人。
修行九境之中,在前期炼气、筑基、金丹三境里面,从筑基迈过金丹这个门槛,不知困死了多少人。
每一位金丹真人都不简单,不是灵根资质上等,就是福缘深厚,要不就是手段高绝,各有各的过人之处。
片刻过后,呆立在原地的陆云昶忽然回过神来,怅然失笑,暗道: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竟被堂弟给哄住了。他就算突破了筑基,可终究时间太短,只怕手头上还没有称手的兵器,护道的术法也多半还未修行多少。”
“不过他若是决意不回,那就算刚才动手,也难以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将其擒拿下来,多半只能把他打成重伤。”
“罢了,罢了,待回族中,再将此事告诉三叔公吧,让他老人家晓得云风如今平安也就是了。”
敛去了思绪,陆云昶伸手往腰间储物袋一摸,取出了个巴掌大的小舟,往空中一抛,迎风渐长,化作了一叶丈长的玄色飞舟。
他轻点了下地,整个人便飘然而起,落在了飞舟上。
飞舟行风,朝着清河城疾驰而去。
不过一会儿,陆云昶就飞到了清河内城,悬停在了在一座园林院落上空。
他一步迈出,落在了地上,伸手将缩小的飞舟接住,收入储物袋里。
朝前迈步而去,沿着青苔小径缓步,粉墙黛瓦在竹影间忽隐忽现。
在此园中一步一景,奇石堆叠的假山层峦叠嶂,石里藏着几株垂丝海棠,花落皱了一池碧水。
曲桥将碧湖分成两半,条条锦鲤在睡莲叶间游弋,漾起彩粼波纹。
岸边的老柳将枝条垂进水里,与倒映的云影缠绵。
陆云昶缓步来到了湖上水榭,走过了半卷竹帘,看着此行同来的陈师兄正在抚琴。
悠扬琴声贴着水面飘散,掠过了九曲回廊,飞向假山最高处的凉亭,那里有月洞门正对着青山远黛。
一曲奏罢,这位面容儒雅的陈师兄缓缓将双手按在了琴弦上:“回来了。”
“师兄知道了?”陆云昶问道。
“空口无凭,可别乱说,师兄我什么都不知道。”陈师兄轻笑了一声,故作糊涂。
陆云风之事,还是他那族祖亦尘真人特意告知的。
“陈叔,谢了。”陆云昶无力地坐了下来,仍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堂弟为何非得要出走。
师兄弟相称是公,而叔侄相称为私。
陈家与陆家本就是世交,毕竟族祖亦尘与炎阳两人同拜在了乐衍真君座下,俱是亲传,私交甚厚。
甚至亦尘与炎阳两人表面上关系是师兄弟,可实则情同父子。
可以说亦尘真人是如今的玄曲真君与炎阳真人两人一起带大的。
“莫想太多,各有各的缘法。”陈师兄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碗,沏了下盖,呷了一口。
而后轻摇了下头:“你看看师兄我那令人不省心的族祖啊,非得耍小脾气与老祖过不去。好几百岁的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唉!”
“陈叔如此编排亦尘真人,要是被他老人家听到了,只怕又要吃苦头了。”陆云昶笑道。
“老人家?老小孩罢了,他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不懂得什么人情往来,对他好的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人家,对他不好的,看不顺眼的,那是半点都不待见。”陈师兄回想起族祖亦尘真人的行事作风,不禁有些无奈。
“可他老人家有这底气啊,放眼整个赵国,稳胜于他不过三个,与他不相上下的,还不及一掌之数。”陆云昶微微坐直了身子,显得没那么颓废。
稳胜于亦尘真人的三人,除了两位元婴老祖外,另外一位乃是曾在云梦雷泽中修行的金丹散修。
不过听闻这位金丹散修自从修行到了圆满后,便离开赵国了,前往海外寻觅结婴机缘。
这般选择是明智的。
毕竟对于寻常金丹修士,云苍宗或是赵国皇室都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一位金丹圆满的真人,要是再滞留在赵国,那就得在双方当中做出抉择了。
不管偏向于哪一方,势必会遭受另一方的全力截杀,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底气?要不是老祖他老人家宽容大量,族祖早就被敲打了。你看此次云梦雷泽一行,不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希望族祖能争气一点吧,让我这个做曾孙的小辈,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他结婴。到时候在外面行走,师兄我也能大声介绍自己乃是真君族人,不管到哪里都能成为座上宾。”
陈师兄轻摇了下头,面露希冀之色。
一想到要是有这一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论灵根资质,他不过是四灵根的下等灵根,能有今日筑基修为,那是单纯是用资源堆出来的。
在修行之时,各种增添法力的丹药从无短缺。
如今他看似中年模样,可实则年过九十了,因年轻时服用的过多的丹药,法力不再菁纯,连触及金丹门槛的条件都达不到。
绝大部分修行到筑基后期的修士,几乎都卡在这一步,难以寸进。
想要让自身法力菁纯无比,在没有天材地宝的情况下,只能靠着自身水磨工夫,一点点地打磨。
而这一过程,寻常筑基修士花的时间少则一甲子,甚至百年之久,等同于从炼气初期到筑基后期重修了一遍。
此法谓之‘一转’。
一转过后的筑基修士,才能有望在法力方面圆满,触及金丹门槛。
不过就算这样子,想要渡过雷劫,成为金丹真人,那可能仍是微乎其微。
除非有朝一日,自家族祖突破元婴了,以大法力为他重新塑体。
与其希望自己突破金丹,还不如奢求族祖再努力一点!
小辈窝囊,多半是长辈不争气。
陆云昶与陈师兄两人在水榭中闲叙了片刻,直至察觉到了宗门另一位年轻筑基修士的气息正从远处靠过来,这才停了下来。
三人汇聚后,辞别了清河李家的道友,而后乘上飞舟,朝着宗门方向疾驰,尽早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