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之错过 第72章 一尺之内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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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店油腻的后门“哐当”一声被撞上,隔间里那点可怜的、挣扎着挤进来的正午阳光,瞬间被掐灭。沉滞、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苦涩与衰朽气息,如同粘稠的黑色油脂,重新灌满了狭窄的空间。泼洒的药渍、干涸的粥污、还有地上那摊尚未清理干净的、混着橡胶焦糊味的尘土,在昏暗中纠缠不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惨白的光束徒劳地切割着翻滚的尘埃,映照着门板床上那具彻底垮掉的躯壳。

陈默瘫在硬邦邦的门板床上,姿势比被拖出去前更加扭曲,如同一袋被随意丢弃的、灌满了铅的破败骨头。腰部护具坚硬的边缘深深勒进皮肉,在汗湿的旧汗衫下鼓起狰狞的轮廓,新鲜的、暗红的血渍正从护具边缘的束缚带下缓慢洇开,在污浊的布料上晕染出更大一片死亡的阴影。腰椎深处的剧痛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无数烧红的钢针,随着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狠狠扎进骨髓深处,引发身体濒死般的、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额角纱布下,伤口彻底崩裂,粘稠的血混合着汗水,小溪般滑过扭曲的脸颊,流进鬓角花白粘结成绺的乱发里。衰朽的气息如同实质的裹尸布,将他层层包裹。他只剩下喉间破旧风箱彻底破裂般的、嘶哑到无声的剧烈抽气,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如同破布被彻底撕碎的尖锐嘶鸣。

彻底的溃败。用尽生命最后狂燃的代价,换来的不是归途的启程,而是更彻底的瘫痪和一地狼藉的绝望。那场在巷口只差一尺的冲锋,仿佛抽干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火星。

后车厢里的混乱和轮子的咆哮,如同隔世的喧嚣,只在他彻底坠入黑暗前留下模糊而狂暴的回响。

隔间里只剩下他破风箱般的倒气声。

张桂芬和她丈夫站在门边,看着床上这滩彻底垮掉的“烂泥”,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灰败和茫然。汗水浸透了张桂芬油腻的鬓发,顺着她粗糙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布满油汗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凶狠和烦躁,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她丈夫则靠在油腻的门板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那根沾满新鲜血污、被遗忘在角落的深蓝色钢管。

“杀千刀的…”张桂芬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折腾…白折腾…”她抬手,用同样油腻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或许是别的什么液体,动作粗暴。

她丈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接话。

隔间的死寂被轮椅上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呜咽的抽气打破。

阿满依旧深陷在宽大的旧外套里,被粗暴地塞回了轮椅。空洞的眼睛覆盖着厚重的、仿佛永不消散的水雾。但这层水雾之下,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门板床上那具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只剩下倒气抽搐的枯槁躯体。那溃败的、被痛苦彻底碾碎的轮廓,如同最残酷的镜像,狠狠砸进她死寂的眼底。

她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纹被彻底撕开,新鲜的、刺目的猩红汹涌渗出,顺着苍白的下巴往下淌,滴落在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前襟,洇开一小片触目的暗红。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整个瘦小的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空洞眼底的水雾剧烈翻腾着,痛苦、恐惧、一种被强行撕扯的混乱…最终,却被那刺目的鲜血和彻底溃败的轮廓,强行搅动起一股更加深沉、更加蛮横的、近乎毁灭的决绝火焰!

时间在隔间的血腥与死寂中凝固。只有陈默破风箱般的倒气声和阿满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味的急促抽气声在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令人窒息。

阿满死死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她的目光,艰难地从地上那根沾满新鲜血污的钢管上拔起,掠过陈默彻底溃败的身体,最后…落在了自己搁在腿上、沾着血污和药渍的枯瘦双手上。

那层厚重的水雾剧烈地翻涌着。一丝极其清晰、带着巨大惊悸的锐光再次闪过。但这一次,那锐光并未迅速熄灭,反而沉淀下来,混合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困惑?焦灼?还是某种被这彻底的溃败强烈刺激后产生的、更深沉的决断?

她的右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滞涩得如同生锈百年的门轴。它不再伸向任何东西,而是极其艰难地、如同拖着无形的万钧枷锁…移向自己的下巴。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了混合着汗水和鲜血的黏腻污迹。

她的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口型:

“…擦…”

擦!指向自己!

指尖沾上污迹。她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用指腹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和下颚!动作笨拙而粗鲁,每一次擦拭都牵扯着下唇的伤口,带来新的刺痛,新鲜的血液再次渗出。

但她不管!她死死咬着牙,枯瘦的脖颈爆出青筋,强行忍受着这自发的痛苦。空洞的眼底,那燃烧般的决绝再次点燃!她不是在回应任何人,她是在命令自己!掌控自己!在这片彻底的溃败中,夺回一点点的“干净”!

一点!一点!

下巴上的血污被她自己的手指,以一种惨烈而笨拙的方式,擦去了大半。虽然新的鲜血还在渗出,虽然动作粗鲁得近乎毁伤,但那里,确实变得…干净了一些。

她猛地松开手指,身体如同虚脱般向后重重靠进轮椅,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残留着被她自己擦拭后留下的、更显刺目的新鲜血迹。空洞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巨大的痛苦和生理排斥的余波让她身体微微颤抖。

但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扭曲的弧度。

成功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对自我的又一次“动”的指令。擦去了血污。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掘出了一尺见方的“干净”。

隔间的昏暗中,门板床上的陈默,浑浊的眼珠极其极其艰难地转动着,视线模糊地落在轮椅上那个因自我擦拭而再次虚脱、嘴角残留新鲜血迹的身影上。又缓缓移向自己那只无力垂落在薄褥子边缘的左手。最后,落在那根沾满血污、被遗忘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深蓝色钢管上。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抽入。胸腔里那颗被剧痛反复捶打、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在那片被擦拭干净的皮肤和那抹扭曲的弧度映照下,极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枯槁的左手,搁在污浊的薄褥子上,不再仅仅是神经质地颤抖。五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向掌心蜷缩了一丝!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粗糙的棉布纹理。

动。

无声的指令,在灵魂的灰烬里再次亮起微光。

他的目光,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投向阿满。

阿满垂落的右手,极其极其缓慢地…再次抬了起来。带着一种比刚才更加沉重、却更加不容置疑的缓慢,移向自己那只依旧瘫软在轮椅扶手上的左臂。指关节因用力而再次惨白。

她的嘴唇翕动,无声的口型带着一种嚼碎血肉般的力度:

“…抬…!”

抬!

时间在隔间的昏黄与沉默中,被拉长、压扁。每一次微小的尝试,都伴随着剧痛的低鸣、汗水的奔涌和无声的喘息。失败是常态,成功如同惊鸿一瞥,转瞬即逝。

陈默的左肩耸动的幅度,从微不可察的一丝,艰难地累积到勉强可见的一线。他那只枯槁的左手,不再仅仅是蜷缩,而是能用肩肘那极其微弱的联动,极其缓慢地…沿着薄褥子粗糙的表面…向身体的方向挪动一寸!再挪动一寸!目标是那根沾满血污、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深蓝钢管!每一次微小的挪移,都耗尽心力,都在腰椎深处掀起毁灭性的剧痛风暴。额角的汗水混合着反复撕裂伤口渗出的血丝,小溪般滑落。但他浑浊眼底那近乎麻木的平静,却如同深潭,将所有的痛苦都沉入水底。

阿满的尝试更加惨烈。她的右手死死抠住左臂肘部松弛的皮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皮肤下透出青紫的血管。枯瘦的脖颈爆出扭曲的青筋,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不断渗出。左臂在右手狂暴的拖拽下,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向上抬起!离开扶手!悬停!虽然只有短短几秒,虽然每一次悬停都以右手的彻底脱力和左臂的重重砸落告终,但悬停的时间,在缓慢地…延长。每一次悬停,她空洞的眼睛都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钉在自己那暂时脱离支撑的左臂上。

隔间里没有鼓励的话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闷哼和汗水滴落的细微声响。两个被苦难碾碎的躯壳,如同两头濒死的野兽,在沉默中用各自残破的身体,一寸寸地啃噬着禁锢他们的废墟。那根冰冷的钢管,那暂时悬停的手臂,成为彼此眼中唯一的坐标和微光。

张桂芬端着两碗稀粥再次进来时,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眉头紧锁。她看着床上沿着褥子一寸寸挪移手臂、如同蚯蚓般挣扎的陈默,又看看轮椅上一次次用右手狂暴地拖拽左臂、嘴角鲜血淋漓却眼神执拗得吓人的阿满。她布满油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把一碗粥放在阿满轮椅的搁板上,动作比之前更轻。然后走到陈默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粗鲁地捏开他的嘴,而是拿起一块相对干净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额角不断渗出的血汗混合物。动作依旧生硬,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擦完陈默,她又走到阿满轮椅边。看着阿满下巴上混合着汗水和鲜血的新鲜污迹,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湿布的另一角,极其笨拙地、轻轻地…试图去擦拭阿满的嘴角。

湿布冰冷的触感碰到皮肤的瞬间,阿满的身体猛地一缩!空洞的眼睛骤然抬起,带着一种受惊小兽般的、毫不掩饰的惊悸和抗拒,死死钉在张桂芬那只拿着湿布的油手上!

张桂芬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看着阿满眼中那刺人的警惕,又看看自己沾着油污的手和那块湿布。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浑浊的眼底翻涌——烦躁、被冒犯的恼火,最终却化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狼狈的窘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她猛地收回手,把湿布重重扔进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不知好歹!”她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声音却没了往日的底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脏死你算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把隔间门摔得山响。

隔间重新沉入昏黄与沉默。只有尘埃在光束里缓缓沉降。

阿满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门,又缓缓垂下,落在自己沾着新鲜血污的下巴上。那层厚重的水雾剧烈翻涌着。一丝极其清晰、带着巨大惊悸的锐光再次闪过。但这一次,那锐光并未迅速熄灭,反而沉淀下来,混合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困惑?焦灼?还是某种被那冰冷触感和粗暴态度强烈刺激后产生的、更深沉的决断?

她的右手,再次抬了起来。不再狂暴地拖拽左臂。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滞涩,移向自己的下巴。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了混合着汗水和鲜血的黏腻污迹。

她的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口型:

“…擦…”

擦!指向自己!

指尖沾上污迹。她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用指腹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和下颚!动作笨拙而粗鲁,每一次擦拭都牵扯着下唇的伤口,带来新的刺痛,新鲜的血液再次渗出。

但她不管!她死死咬着牙,枯瘦的脖颈爆出青筋,强行忍受着这自发的痛苦。空洞的眼底,那燃烧般的决绝再次点燃!她不是在回应张桂芬,她是在命令自己!掌控自己!在这片彻底的溃败和粗暴的拒绝中,夺回一尺见方的“干净”和尊严!

一点!一点!

下巴上的血污被她自己的手指,以一种惨烈而笨拙的方式,再次擦去了大半。

她猛地松开手指,身体向后重重靠进轮椅,胸口剧烈起伏。空洞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

但她的嘴角,再次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个扭曲的弧度,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分。

成功了。又一次。

隔间的昏暗中,门板床上的陈默,浑浊的眼珠极其极其艰难地转动着,视线落在轮椅上那个再次完成自我擦拭的身影上。又缓缓移向自己那只距离那根冰冷钢管还有半尺之遥的左手。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抽入。

枯槁的左手,五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再次蜷缩了一丝!肩肘处那微弱的力量联动再次发动!手臂极其艰难地、带着令人心颤的滞涩…又向前挪移了微不可察的一线!离那抹深蓝…又近了一毫厘!

动。

这个字,如同烧红的铁块,在隔间弥漫的血腥、苦涩和无声的角力中,被反复锻打,愈发坚韧。苦难依旧沉重如山,那微弱的火种在剧痛的罡风和绝望的余烬中明灭摇曳,却固执地,在每一次微小的挪移和擦拭中,在一尺见方的废墟里,顽强地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摇摇欲坠的立锥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黄昏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从高窗吝啬地投下几缕带着暖意的金辉。隔间里的空气似乎被这微弱的光线稀释了一丝沉滞。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流杂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人声,突然从门外油腻的后厨方向传来。是张桂芬那台老旧收音机的声音,音量开得很小,但在死寂的隔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本台…最新消息…关于星辉集团…王猛…坠楼身亡一案…警方…调查…受阻…现场…关键证据…缺失…或存在…他杀…嫌疑…目前…调查方向…不明…”

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隔间昏黄的寂静!

“…星辉…王猛…坠楼…他杀…嫌疑…”

这几个破碎的词组,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轮椅上的阿满耳中!

她空洞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眼底那层刚刚沉淀些许的水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炸裂、沸腾!巨大的、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透了她的全身!

“呃…!”一声短促、尖锐、带着巨大撕裂感的抽气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鸟,猛地从她鲜血淋漓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不是命令,不是呜咽,是灵魂被瞬间拖回地狱时本能地尖叫!

她的身体猛地向轮椅深处缩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枯瘦的双手死死抠住了扶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呻吟!瘦小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刚刚尝试抬起左臂的筋骨,带来灭顶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窒息般的“嗬嗬”声,额头的冷汗如同瀑布般疯狂涌出!下唇刚刚擦拭干净的伤口,因巨大的恐惧和身体的痉挛,再次被撕裂,新鲜的、刺目的猩红汹涌渗出!

那抹深蓝的归途,那刚刚擦拭出的“干净”,那悬停的左臂带来的微弱掌控感…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收音机的冰冷词语轰击下,瞬间崩塌!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抛回了那个充满刺眼光线、冰冷触感和死亡尖叫的恐怖深渊!身体缩紧,剧烈地颤抖,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惊骇!

这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了门板床上的陈默身上!

他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支撑着挪移手臂的意志瞬间被这恐惧的冲击撼动!腰椎深处毁灭性的剧痛趁机疯狂反扑!那只距离钢管仅剩半尺的左手剧烈颤抖了一下,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手臂颓然落回污浊的薄褥子!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

剧痛和虚脱瞬间将他吞没!

隔间里只剩下阿满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喘息和陈默更加微弱痛苦的倒气声。收音机里那断断续续的、关于“星辉”“王猛”“他杀嫌疑”的冰冷词语,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昏黄的空气中缠绕、盘旋,将刚刚掘出的一尺之地,重新拖回冰冷的恐惧深渊。

老王头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地出现在了隔间门口。他布满褶子、沾着果渍和尘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老眼扫过床上彻底垮掉的陈默,扫过轮椅上因巨大恐惧而剧烈痉挛的阿满,最后,落在地上那个沾满血污、静静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深蓝色钢管。

他默默地弯下腰,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在沾满油污和汗渍的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擦。然后,极其缓慢地、费力地…捡起了那根钢管。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佝偻着背,一步一挪,沉重地走到陈默的门板床边。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地将那根冰冷的、沾满两人血污的钢管,稳稳地…重新靠在了污浊的床头墙壁上。

光滑的管身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而冰冷的幽光。离陈默那只枯槁无力的左手,仅有…一尺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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