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2020年2月18日，下午16点30分。
中海市，最繁华的中心，外滩边。
李纪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戴上金丝边的眼镜，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天际，天气阴，厚重的乌云，笼罩在这座偌大的顶级国际化大都市上空。
走到东方汇理银行的建筑外，这是一栋古典巴洛克风格的六层砖石建筑。
露出轻笑。
随之，踩在了一级级的石阶上。
迈进巨大落地玻璃的大门。
目光略过的是大理石地面，金碧辉煌的大厅，以及繁忙的业务经理，以及寻常的客户们…
李纪给自己出现在这座银行设定的理由是，相关于‘烛阴传媒公司’的财务委托问题。
这一场完美的欺诈计划里，每一位参与计划的人，其出现于此的目的和动机，都是有源头，有归处的，是一道闭合的环…
给业务经理吕余英打去了电话，后者正处于意料之中的忙碌。
李纪走到等候区，坐下。
黑白分明的眼眸继续深入的往各处看去…
先是作为他助理的严初丹，已经先一步，出现在银行办理业务的人群里。
中年人任远山、李刚、王成天…五人，也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业务，行走在银行各处。
此外。
这一方银行的大厅中，还有数量更多的群演隐匿…
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一张张面孔间移开，随后，饶有兴致的打量向这栋建筑的细节，精致、古典的浮雕、巴洛克风格的装饰…
在取号柜旁，张贴有相关演习的公告和文件。
‘不确定时间，也不确定银行地址的警探演习…’
这样的公告，在全市的每一家银行柜台旁张贴，算是一种程序提醒。
…
指尖在腿面上叩击。
银行上方挂着的石英钟，分针、秒针在一刻不停的转动。
下午16点40分21秒！
下午16点45分30秒！
下午16点50分29秒！
忽而。
‘滋滋滋…’
银行大厅位置，几道监控的画面突然开始变得模糊。
…
李纪闭目，鼻息前轻嗅了嗅，露出一脸享受的姿态，然后睁开了眼睛，仿佛在这繁忙、精英的商业银行大厅，嗅到了风雨预来的气息。
笑了起来。
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低语了一声：
“开始了。”
…
话音落下，银白色的套牌面包车，停顿在靠近中海商业大厦的道路边。
只听‘呼啦’一声，车门被用力拉开。
五道全身都被套在黑色袍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快速的跳下车…
领队的是灰发中年人任文山，将黑色背包的拉链拉开，一把把冰冷的散弹枪，出现在众人眼前。
将散弹枪分发到各自手上！
银行外，道路边，开始不断有路人，注意到五道黑袍身影…
恐慌、惊悸，一下子涌入脑海！
踉跄着离开…
…
“噗！”
“一群废物…”
袍子内，最老实的中年人王成天，反应与往日最是不同，他嗤笑一声，戾声道。
“快！”
任文山声音沙哑，只言简意赅的道了一句。
排成一列，干净利落的从面包车后备箱搬出一箱又一箱的纸箱…
向银行小跑去！
…
五点，整！
李纪扭头看向正门…
轰！
黑色袍子内的五人闯进到金碧辉煌的东方汇理银行！
留下一人收尾，将玻璃正门紧闭，用提前准备好的锁链，把正门锁住！
大厅内，巨大、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近百名办理业务的客户和银行经理，惊疑不定的注视向闯入的劫匪…
不断有人联想到柜台边的公告，紧张的眉宇，在一刹那间松懈了下来。
任文山走在最前面，狠辣的目光凝视向露出好奇、欣喜的众人。
他扬起手枪，向空中打去，只听‘啪’的一声炸响，玻璃的碎片，砸落至地面…
适时。
人群里，一位穿着正装，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看了一眼任文山五人，毫不在意，作势就要离开。
却不想到。
任文山面无表情，又是抬起一枪，‘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
黑洞洞的枪口，冒烟…
随后。
便看见，那中年人身子踉跄后退，他的胸口被打中，手掌张开捂在胸前，淋漓的鲜血，疯狂的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和浓浓的绝望，以及悔恨、惊疑…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血液流淌，形成了血泊，身子，在血泊间不断的抽搐、挣扎！
…
整个银行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纪黑白分明的眸子，注意着左右、四周…
所有人，包括银行内部职员在内，面临死亡的恐惧，一下子迸发！
“呼！”
“呼！”
“呼！”
眼睛睁大，恐惧的喘息。
惊悸！
慌乱！
颤抖！
在这一刻，没有人再认为，这只是一场虚假的演习…
“所有人离开座位，站到中间，然后把手机，以及一切电子产品拿出举在手上！”
任文山特意拿捏了力度，割裂、嘶哑的声音，重重的炸响。
在他的身后，剩余的四人端着散弹枪，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至众人的身周…
中年人王成天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走了出来。
挨个的收起手机。
…
“你们两个，把所有监控破坏…”
“你们两个，带上对讲机，去楼上，挨个检查，不要漏下任何一个人。”
任文山，又按照计划，对身后四人，沉声吩咐道。
“下面。”
“请你们所有的男人站一边，女人站在另一边。”
任文山，重新看向大堂中央数百名人质，高声道。
有人想反抗。
一抬头。
他的目光迎向的，就是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垂下头时，望见，脚边，已经倒在血泊中，似乎渐渐冰凉的尸体。
一位位人群，在注视中，分成了两波。
…
六层楼。
总共两百二十五名人质，其中一百二十三个不同年龄段，不同身高的男人；一百零二个不同年龄段，不同身高的女人。
劫匪队伍里，李刚与宋鹏运走出，打开刚刚抱进来的一个个纸箱子。
箱子里是一套又一套和他们身上一般无二的黑袍，还有一根根白布。
将黑袍、白布分发…
在枪口下。
所有女人被压进了大堂旁边，金融经理使用的一间间小隔间。
“所有人都脱到只剩内衣，然后换上黑袍，将眼睛蒙上。”
任文山嘶哑的声音，接连炸响。
…
话音落下，人质群中，露出些迟疑、晦涩…
“你们不能这样！”
就在这时。
一位身材魁梧、血气方刚的青年人，脱口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
王成天已经上前，手猛地探了出去，用手腕死死的勒住那青年人的脖颈。
将青年人拖进到旁边众人看不真切的地方。
他托起枪，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又是‘嘭’的一声！
在众人能够看到的位置。
一滩血迹缓缓流淌…
那青年人的腿蹬着，然后，就渐渐不再动弹！
…
任文山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眸。
这是死的第二个人！
所有人身子一颤，都开始老老实实的脱下衣服，然后换上黑色的劫匪袍，戴上头罩。
再将自己的眼睛，用白色的布条蒙住。
然而。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质看不到的时候，却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大堂内五位杀人不眨眼的劫匪竟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转过身子，背对众人。
…
此时。
男性人质中。
一方头罩后，年轻的面孔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轻轻的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先是看了一眼任文山五人，确认他们的背影后，又向左右看了看。
随之，是无声无息的脚步。
一道黑袍从人质中走了出来。
等走出人群后。
脚步声才随之响起。
以及一道肆意的，经过了明显变声的话语声，赞扬道：
“干的不错！”
…
“首领！”
“首领！”
“首领！”
在所有人质的耳边，只听见，一道道唤声，从悍匪的口中肃穆道出。
凭借这样的出场方式，让此刻的李纪，脸颊前虽再未有佩戴那鬼脸面具，可他的身份和长相，在任文山等人的脑海里，仍然是一个谜。
…
“各位！”
“我们只求财，只求东方汇理银行的财，而不会动各位口袋里哪怕一分钱财…”
李纪站在人质前方，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间略过，用带着些戏虐和张扬的话语声，说道。
“在座若是配合，我便保各位平安！”
略微停顿，又流露出不容置疑的语气，诉说道。
只寥寥数语，便引得在场人质心头莫名一松，竟不再想着反抗…
这是把人质个人的利益，与东方汇理银行的利益清晰的分割了开来。
…
“若是不配合…”
轰隆！
李纪腿鞭抽出，身旁，一只金属的垃圾桶，仿若遭到重创，重重向后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