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烽火 第98章 血粮与金鳞

作者:萤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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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城下,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钱缪显然得知了粮道被袭的消息,攻势愈发疯狂。

不计代价的士兵扛着云梯,顶着箭雨和稀疏的金鳞神火轰击,如蚂蚁般攀附城墙。

多处城墙被投石机砸开缺口,守军与突入的敌兵展开惨烈的巷战。

张钧浑身浴血,金鳞护臂上布满了刀痕和凹陷。

他如同磐石般钉在西门最危险的缺口处,独眼赤红,横刀已经砍卷了刃。

“都头!东门……东门快顶不住了!杜瘸子……战死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队正踉跄着跑来报信。

张钧猛地回头,看向东门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他知道,一旦东门失守,润州就完了!

“这里交给你!死也要堵住!”张钧对身边一个重伤的盐枭卫老卒吼道,随即一把扯下背后早已破烂不堪的披风,露出精壮的上身和那只狰狞的金鳞护臂。

“还能动的!跟我来!”他怒吼一声,带着仅存的二十多名亲卫盐枭卫,如同尖刀般扑向东门!

东门缺口处,敌军如潮水般涌入,守军节节败退。

一个钱缪军悍将,正挥舞着长柄战斧,所向披靡!

“挡我者死!”张钧的怒吼如同惊雷!他根本不避那劈来的战斧,金鳞护臂猛地向上一架!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战斧狠狠劈在护臂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让张钧手臂一沉,脚下青砖碎裂!但他硬生生扛住了!

那悍将显然没料到有人能硬接他全力一斧,微微一愣。

就是这一瞬!

张钧独眼中凶光爆射,完好的右臂如毒蛇般探出,卷刃的横刀狠狠捅进了对方没有甲胄保护的腋下!直没至柄!

“呃啊!”悍将惨叫倒地。

“盐枭卫!杀!”张钧拔出染血的刀,金鳞护臂狠狠砸碎一个冲来的敌兵面门!他如同战神附体,带着二十多名死士,硬生生在涌入的敌潮中杀开一条血路,重新堵住了摇摇欲坠的东门缺口!金鳞护臂在血肉横飞中,成了守军心中不倒的旗帜!

十辆沾满血污的粮车,在断粮军残兵和闻讯赶来接应的少量盐堡骑兵护送下,终于艰难地抵达了润州城下。

当看到城下那伤痕累累的粮车和几乎人人带伤、如同血人般的断粮军时,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悲泣!

张钧拄着卷刃的横刀,看着粮车,又望向老鸹峪的方向,独眼中热泪滚滚。

“开城门!迎粮!迎……我们的兄弟回家!”他的声音哽咽。

粮车入城,带来的不仅是救命的粮食,更是用无数平民生命铸就的不屈精神!润州军民士气大振!

钱缪得知粮道被断,老鸹峪惨败(损失数百兵卒和大部分粮草),又见润州久攻不下,士气受挫,加之担心裴璩或其他势力背后捅刀,只得恨恨下令撤军。润州之围,暂解。

明州府衙。李烽看着孙监丞呈上的、沾着孙老倔和断粮军血迹的粮车清单,又听着陈瘸子低声汇报赵小锤、胡三等数十人壮烈牺牲的细节,久久无言。

他走到窗前,看着远方翻滚的稻浪(占城稻终于快熟了),手中紧握的那枚盐神通宝,边缘几乎要嵌入肉里。

这时,孙监丞又呈上一份盖着浙东观察使大印的公文,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堡主,裴璩的‘贺表’……到了。”

李烽展开一看。通篇辞藻华丽,盛赞李刺史剿灭王郢、击退钱缪、安靖地方之功!

尤其“老鸹峪民勇自发抗敌,忠义可嘉”一句,更是说得冠冕堂皇。最后,轻描淡写地提及:“前番允诺之粮秣,因‘道路已通’,不日即将足额运抵明州。”

“好一个‘道路已通’!好一个‘足额运抵’!”李烽将“贺表”重重拍在桌上,怒极反笑,“民勇血战断粮之时,他的粮道‘艰难’!如今钱缪退兵,他的粮道就‘通’了!裴璩!裴观察使!此‘贺表’,字字带血!句句诛心!”

他知道,裴璩是在用最虚伪的方式,宣告他将继续站在岸上,看着盐堡在血与火中挣扎,随时准备落井下石或摘取最大的果实。

老鸹峪的泣血悲歌,在裴璩眼中,不过是一份可以用来向朝廷表功的谈资。

“将这些粮车上的血,擦干净。”李烽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但不是用布,要用钱缪和裴璩的血!传令:厚葬所有战死弟兄!抚恤加倍!断粮军幸存者,皆授田,入军籍!赵小锤、胡三……追授‘金鳞义士’,立祠祭祀!”

“另外,”他目光转向南方,那是福州王审知的方向,“给王节度使去信:盐堡有上好霜雪盐、新得‘石漆’猛火油,更有剿灭王郢之威!

欲购硫磺、硝石、精铁,价格……翻倍!问他,这生意,做是不做?”既然裴璩靠不住,那就用利益,撬开另一条路!盐堡的金鳞,沾满了自己人和敌人的血,也淬炼出了更加冰冷、更加坚韧的锋芒!

白浪盐场。新的卤水被引入修葺一新的盐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盐工们沉默地劳作着,气氛压抑。胡三的位置空着。

孙老倔腿上裹着渗血的布条,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到盐田边。

他抓起一把新晒出的、雪白的盐粒,混着粗粝的盐沙,紧紧攥在手心。

盐粒硌着掌心的伤口,生疼。他望着老鸹峪的方向,老泪无声滑落,滴在洁白的盐粒上,瞬间消失不见。

“盐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老鸹夜啼,“比命……还苦,还咸……”

海风吹过盐田,卷起细小的盐沙,如同飘散的纸钱。金鳞战旗在远处的明州城头飘扬,旗面上,仿佛浸染着老鸹峪那洗不净的、泣血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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