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且慢!”
位于皇宫正门的朱雀门前,李景遂叫住了车架前的宋齐丘。
宋齐丘缓缓转过身,明知故问道:“齐王有事?”
“太傅今日怎么也不拦着些?”
“拦着什么?”
“弘冀求娶周宗之女,恐怕意在拉拢周宗,太傅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又能如何?”
宋齐丘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道:“燕王的婚事,全看陛下和皇后的意思,就连殿下,也不方便越俎代庖,更别说老臣。”
“这……”李景遂一时语塞,却又有些不甘心,“可是不试试……”
宋齐丘又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殿下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应对上。”
李景遂连忙追问道:“太傅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宋齐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种事,总得见招拆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夫今儿也累了,就先回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李景遂,自顾自的上了车。
“那太傅早点回去休息,回头本王在王府设宴,请太傅过府详谈。”
李景遂虽看出对方怠慢,但宋齐丘跋扈惯了,且他现在有求于人,形势比人强,自然不可能像上次一样甩脸子。
宋齐丘并未立即答应,待上了马车,撩开车帘,方冲李景遂点了点头道:“倒也不必,叫上陈觉、李征古、冯延巳他们几个,小酌即可。”
他故意将与自己更亲近的陈觉、李征古排在前面,反而将身为左仆射的冯延巳放在了可有可无的位置,李景遂倒也没听出其中的门道。
“就按太傅的意思。”
宋齐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对了,上回殿下替老夫接风之时,陪在殿下身边那位叫明珠的侍妾,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不如就叫她在一旁伺候着吧。”
李景遂闻言,脸色微变,嘴角抽搐了两下,深吸一口气,方道:“难为太傅还记得她的名字,太傅若是觉得她还能够使唤,到时候直接带回府便是。”
“那就多谢齐王殿下了!”宋齐丘放下车帘,冲前面的车夫吩咐一声,“回府!”
“老东西。”
见宋齐丘的马车走远,李景遂狠狠啐了一口,久久不能平静。
以往,宋齐丘在宫里行为无状,他没什么感触,反倒有些看乐子的心态。
如今,宋齐丘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不免对自家那位皇兄感同身受起来,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毕竟,宫里的宫女、伶人、乐伎并非李璟的身边人,而那位侍妾明珠,他非但收了房,还颇为喜爱。
虽说赠送侍妾这种事,也算是时下的风尚。
只是,一个主动,一个迫于无奈,这其中的滋味,却叫李景遂难以下咽。
上了马车,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用上拖字诀。
若非心有不甘,他直接派人将其送去宋齐丘府上便可,又何必等到宋齐丘过府之时,再决定是否要带回府上?
一方面,李景遂真的舍不得那位侍妾。
另一方面,他想要争夺皇位,需要仰仗宋齐丘,可宋齐丘何尝不是想扯他的虎皮?
故而,以往宋齐丘虽然对李璟颇为不敬,却不曾对他蹬鼻子上脸,骤然受到这种屈辱,又是在他一番运作,才让宋齐丘还朝之际,李景遂愈发的难以接受。
另外,李弘冀在殿上频频侧目,目不转睛的样子,并未逃过他的双眼。
结合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等不及的在殿上求娶,李景遂起初并往这方面去想。
直到听了李景达的话,才开始疑神疑鬼,忙不迭的向宋齐丘求助。
他虽然已经起了疑心,可宋齐丘有句话说的好,总得见招拆招不是?
万一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亦或是李景达有意挑唆,岂非白白受了屈辱,还赔了个侍妾?
况且,周宗致仕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此前宋齐丘都归隐三年有余了,他这个齐王还不是稳稳当当?
而今,周宗都不在朝为官,即便李弘冀真的有什么图谋,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少了宋齐丘也未必应付不来。
想到这,李景遂也不再纠结。
……
回到燕王府的李弘冀,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马夫,并冲着林仁肇笑道:“怎么样?今日城里可还热闹?”
“教坊在城内各处都搭了戏台,只是人太多了,我们就没往里挤,看了些舞龙舞狮。”
“赵铎他们呢?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黄昏前,城内的庆典散了场,他们也都回去了,卑职在城外陪他点了人数。”
虽然庆典会放开宵禁,但因为照明条件有限,加上这个时代的人,营养不够均衡,大多都有麻雀眼,也就是夜盲症,所以安排与民同乐的节目,都在白天。
这也是,古代战争虽然不乏夜袭的例子,却并不常见的主要原因。
因为无论敌我,都无可避免自家军中有这种情况,哪怕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也容易出现迷路、走散、敌我不分等状况。
为此,李弘冀也费了不少脑筋,才让自家的这些亲卫们,摆脱了夜不能视的尴尬。
“行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晚上就早点睡,明日比平日晚半个时辰集合。”
“今儿看了一天热闹,都没有训练,我们不累!”
亲卫们个个劲头十足。
李弘冀笑道:“你们不累,也得为你们林头考虑考虑,他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林仁肇老脸一红:“殿下,我……”
在这个倒反天罡稀松平常的年代,那种心里没家的,李弘冀还真的不放心。
所以,顾家反而是优点,李弘冀也乐得成全。
他笑着打断道:“这阵子没什么事,除了朝会我也不太会出门,你多在家陪陪嫂夫人和孩子。”
南唐的朝会,不是每天都有。
毕竟,每个衙门都有一大堆的事,天天上朝,其实也很耽误时间。
平日里,各地的大情小奏都是由宰相们酌情商议。
除非遇到大事,否则,每旬一次,做为各衙门事务的例行汇报。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陪不陪的。”
“那就陪陪孩子!”
李弘冀顿了顿道:“今儿父皇、母后为我和周司徒的女儿赐婚,过阵子只怕还要麻烦嫂子,帮着照应一二。”
“嗯?”林仁肇和亲卫们一愣,李弘冀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奔后院而去。
身后,略一沉默,随即传来一阵欢呼:“恭喜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