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弘冀离开,周宗摇了摇头道:“还挺能沉得住气。”
只是,他这一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指的哪一方面。
他踱着步子,来到一处厢房,抬手敲了敲门。
“姐夫。”
开门的正是幺娘,只是没了此前的轻浮,瞥了眼周宗身后,问道:“这就走了?”
“不然呢?”周宗没好气道,“吓也被你吓着了。”
幺娘气鼓鼓的转身进屋,并叫屈道:“姐夫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不是你让我试试他的?”
周宗也不理会,一面迈步进屋,一面迫不及待道:“怎么样?”
“哎哟,姐夫!~咱们这位殿下,那身板,跟蛮牛似的,奴家都没看到胳膊动,上头的精肉,却一弹一弹的,差点没把奴家的心肝给崩出来。”
幺娘一面说,一面夸张的拍着胸脯,倒还真的有几分心肝乱颤的既视感。
周宗没好气道:“就他那身板,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快说说他到底是什么反应!”
“您还别说,咱们这位殿下,看似无动于衷,眼珠子却恨不得看到奴家心里头……”
“确定?”
“那还能有假?”
说到这,她忽的一愣,一惊一乍道:“哎哟姐夫!~您该不会真的怀疑殿下有什么隐疾,才叫幺娘故意撩拨,试探于他的吧?”
“你懂什么?”周宗冷哼道,“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到底是一母同胞,同样养在钟皇后膝下,即便不像安定郡公那样,也不该差别这么大才对。况且……”
说到这,周宗却忽然打住。
幺娘连忙追问:“况且什么?”
“况且,他早年找了那么多半大的小子,整日厮混在一起,又不近女色,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周宗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就算不是隐疾,也未必不是恶习。”
“姐夫多虑了,殿下不知道多正常!”
幺娘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酥声酥气道:“人家手指头撩拨他的时候,虽然看着没什么反应,但呼吸却粗重了不少,且呼出的气里头,都带着火呢,人家一闻,便嗅出了他的马脚……”
说到这,她忽的又是一愣,问道:“姐夫你是如何知道,他瞧不上那些小丫头的?莫不是知道什么?”
“胡说什么呢!若是听到什么传闻,还要你来试?”
周宗斥了一声,转而却又解释道:“廊前那会子,他虽及时回了头,可若不是心虚,又何至于此?况且,不是还让你安排了那些丫头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也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
“等娥皇成了婚,不就都清楚了?有什么好试的?陛下都下旨赐婚,即便真有什么隐疾,姐夫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幺娘一问三连。
“你懂什么?老夫是真的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给陛下诞下皇孙,到头来不但白忙一场,还招祸啊!”
周宗摇头叹道:“原以为他今日着急忙慌的登门,必然有事,没成想,居然什么都没说。”
李弘冀虽然说了对楚地的担忧,可别说麻烦周宗出手相助,就连后续的想法都没有吐露,于他而言确实等于没说。
他顿了顿又道:“娥皇能嫁给他,我是既高兴又担心,不免瞻前顾后了些……”
幺娘不解道:“姐夫不是还担心那些政敌?如今,能够嫁给皇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凶险?”
周宗起了个头,却又岔开话题:“况且,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老来得女,这些年,娥皇被保护的太好,不知人心险恶,那些明枪暗箭,又怎么能不担心?”
“姐夫还真是用心良苦!”
周宗感慨万千,幺娘却语带不满道:“姐夫府里的侍妾不少,我好歹也是嘉敏的姨母,您为了大姑娘,如此煞费苦心,倒叫我这个嘉敏的姨母去勾引自家姑爷,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诶!~她们即便容貌风情不输于你,也却未必能够像你这般,把戏做的这么逼真啊。”
“姐夫还真是狠心,到死也没将姐姐扶正……你说得好听,还不是觉得我们姐妹出身不好?”
“我这也是为了嘉敏考虑,你别胡思乱想,况且,这么要紧的事,别人我信不过。”
周宗叹道:“我这把年纪,能看到娥皇出嫁已是万幸,恐怕等不到嘉敏长大成人咯,一旦老夫走了,嘉敏可就全指望这位殿下了。”
“娥皇既做了王妃,即便姐夫不在了,难道殿下就不管嘉敏了?”
“这年头,背信弃义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夫在的时候,还能帮衬他一二,自然不必担心,可一旦我走了以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周宗这么一说,幺娘顿时变了脸色,不无担忧道:“殿……殿下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她随即又一脸寄希的看向周宗,道:“姐夫阅人无数,殿下年纪也不大,难道还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啊!”
说到这,周宗看向幺娘,道:“娥皇与嘉敏虽非一母同胞,可毕竟是亲姐妹,一荣俱荣,后宅那些蝇营狗苟,若有你帮她盯着,即便我走了,也能够放心了。”
“王府的事,我怎么好越俎代庖……”
“我若不在了,家里也就剩下嘉敏了,到时候你便把府里都遣散了,带着她搬去王府。”
“怪道姐夫安排这么一出,原来搁在这等着我呢!”
幺娘抱怨了一句,转而嗤笑道:“姐夫算盘打得虽好,可我毕竟是嘉敏的姨母,那位到底也是皇子,难道……”
“诶!自古臭汉脏……”
周宗话到此处,又改口道:“别说帝王之家,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哪家没有点腌臜事?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远的不提,只说近的,伪晋出帝石重贵,娶了自家叔母冯氏,闽主王继鹏,更是强讨了父妃李春燕!
你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妻妹姨母,又算得了什么?
有了今日这一出铺垫,往后再一来二去,凭你的手段,还怕他不心痒难耐?”
“呵!~”
面对周宗的循循善诱,幺娘却冷哼一声:“明人不说暗话,姐夫若觉得殿下是这样的人,只怕担心还不来及,岂会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又何必拿这些话来诓人?”
被道破了心事,周宗却丝毫没有尴尬,反而面露赞赏道:“你明白最好,这些不是亡国之君,就是丢了江山的庸碌之辈,殿下能够隐忍这么多年,且不显山不露水,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
周宗在心里又补了一句:更何况,陛下还在呢!
王莽谦恭未篡时,即便李弘冀隐藏的够深,那也得等他登上大位。
他不担心李弘冀拎不清,反而担心自己死后,无法给李弘冀提供帮助,他会寻求别的助力,届时,周娥皇这个王妃的身份,反而会成为某些人眼里的绊脚石,遭人暗算。
不过,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只能背地里耍耍阴招。
虽然古人寿短,可李璟还正值壮年。
偏偏这段时间,恰恰也是周宗觉得最难熬的。
只要周娥皇能够诞下嫡长子,并顺利熬到李弘冀继位,哪怕为了朝局稳定,李弘冀也不可能轻易动摇她的皇后之位。
至于幺娘,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虽然她眼下二十四、五岁,正是熟而不透的年纪,可再过个五六年,也有三十出头了。
而等到李弘冀继位,虽未必年老色衰,却至少也是徐娘半老。
另外,幺娘虽只有二十四、五岁,可早年曾经小产,之后,一直未曾有过身孕。
而这,才是周宗放心委以重任的主要原因。
唯有尽心竭力辅佐女儿,以后还能凭借这层关系和多年的情分,妥善照顾。
周宗虽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可毕竟好说不好听,只得委婉道:“这事眼下虽见不得光,可你尽管放心,我自会对娥皇晓以利害,让她给你一个承诺……”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有你和娥皇照应,嘉敏我才能放心,也算对得起你那薄命的姐姐了。”
“姐夫不必拿姐姐说事,我不能生养,早已将嘉敏视为己出,既然是为了她好……”
说到这,她又摆出一副轻佻的模样,笑道:“说起来,殿下那血气方刚的年纪,钢浇铁铸的身子骨,幺娘只嗅了嗅,摸了摸,到现在还觉得胸闷气短,心跳发慌哩!
干便干了,又不吃亏,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姐夫可莫要反悔哦!”
周宗似乎见怪不怪,更无意深究她话里的真假,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