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公主岭车站的硝烟尚未散尽，铁轨旁的碎石上还残留着龟田的血迹。陈远山站在火光映照的废墟边缘，手中紧握那本记录本，封皮上“国际联盟东北勘测队1932年”几个字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将它塞进衣襟内侧，转身离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没有回望一眼身后燃烧的列车，也没有停下脚步去确认龟田是否真的死透。他知道，这一枪已经改变了战场的走向，但战争远未结束。
奉天城内，晨雾弥漫，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药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掌柜的拎着扫帚走出来，将昨夜积下的尘土扫到街边。他年过四旬，脸上挂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他扫了一眼街角，见一个身影缓缓走近，步伐稳健，步伐中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从容。
“陈先生，昨夜的事，听说了。”掌柜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陈远山听见。
“你消息倒快。”陈远山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药房内部。药柜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草药味。他缓步走进，随手将门掩上。
掌柜将扫帚靠墙放下，回头看了眼门外，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问道：“你要的情报，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陈远山从怀中取出一只皮质箱子，轻轻放在柜台上，“里面是一份八路军的作战命令，内容是浑河渡河作战。你把它交给那个常来买药的便衣，让他‘不小心’被龟田旧部截获。”
掌柜接过箱子，手指在箱角轻轻一按，夹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定时器？”
“对，三小时后自动弹开，确保他们能‘及时’发现。”陈远山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日常事务。
掌柜点头，目光在陈远山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最近药房后巷不太太平，有几回看到陌生人进出，穿着不像本地人。”
“我知道。”陈远山淡淡回应，心中却已警觉。他没有多问，只是提醒道：“你小心行事，别露了马脚。”
掌柜点头，将箱子收进柜台下的暗格，转身取出一包草药递给他：“这是你上次要的当归和黄芪，记得按时煎服。”
陈远山接过，没有道谢，只是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药房，他沿着街边的青石板路缓步前行，思绪却早已飘远。记录本上的“桦川县”三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他隐隐觉得，那里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三小时后，奉天城外的一处日军据点内，一名军官正站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刚截获的情报。他眉头紧锁，反复翻阅，最终将目光落在“浑河渡河作战”几个字上。
“立即上报指挥部，八路军要渡河了！”他沉声下令，几名通信兵立刻奔向电台。
与此同时，陈远山正站在奉天城外的一处山坡上，望远镜中映出日军营地的动静。他看见几辆军车匆匆驶出，营地守卫明显减少。
“动手。”他低声说道。
夜幕再次降临，奉天城外的日军弹药库静静矗立在黑暗中，守卫比往日稀少。陈远山带着几名战士悄悄接近，熟练地剪开铁丝网，潜入库区。
他蹲在一处掩体后，观察着岗哨的巡逻路线。几分钟后，他向身旁的战士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玻璃瓶，瓶内装着深色液体。
“投掷！”陈远山低喝一声。
战士起身，将瓶子奋力一掷。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弹药库外墙的木板上，液体溅开，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日军守卫惊慌失措，四处奔逃。陈远山带着战士迅速撤离，留下一片火海在黑夜中燃烧。
他们一路穿行至城内，再次回到药房门前。掌柜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立刻递上一张泛黄的纸条。
“这是今早收到的。”掌柜低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
陈远山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字母，表面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显影药水，轻轻涂抹，纸条上渐渐浮现出几个字：
“苏青萍，联络方式：0471-3362-8890”
他眉头微皱，心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在四行仓库见过的女子，那个在南京街头并肩作战的女特工……她竟然也插手了这次行动。
掌柜看着他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她的人，已经在城东的教堂布好了线，随时可以接应。”
陈远山没有回答，只是将纸条收入怀中，点了点头。
“多谢。”他只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夜风拂过，药房门前的灯笼轻轻摇晃，掌柜望着陈远山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药房内，柜台下的暗格中，一只微型录音笔正在缓缓转动，记录下刚才的对话。
远处的夜色中，陈远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巷深处，手中紧握着那张纸条，脚步却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