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自称名为郑秉真，随身带着一份文件袋，话不多，递过一张纸：“你手上那瓶子修得相当有章法。我们小组在整理一份‘民间拼复技师名录’，这几个月在找合适的人。我觉得你很合适。”
没等沈砚舟接话，郑秉真又自顾自地介绍道：
“我们是SZ市传统技艺协会挂的‘器物修复组’，我们内部有人有修复师背景，有人是退休馆员，还有三位是现在还在文博单位里带项目的。我们不是国家单位，也不是拍卖行，是一种‘中间状态’。”
沈砚舟看着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能出修复资质证明吗？”
以后不能每次都去麻烦陆见深。
郑秉真答道：“可以出我们组的修复说明，也能帮对接一些拍卖行或文化项目——但我们不是文保机构，明说了，这只是行内认可，不代表法律背书。”
“入会有什么要求？”
“得提供两件以上你本人修复的器物案例，经我们组内评审确认后，发一份编号和内荐函，之后每年参与一到两次内部讨论。我们不管你怎么接活，也不收你钱，就是希望将来修复说明能统一归档。”
“统一归档？”
“拍卖行那边会用，图录上会写‘本器修复资料由苏州传统技艺协会提供’，你修的活，签我们这行名。”
沈砚舟指尖轻敲桌面，没立刻表态。
那人也没催，只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铺在桌面，是一张“苏州民间拼复技师申报表”。
右下角落款是：“SZ市传统技艺协会，器物修复小组”。
等对方放下申报表，沈砚舟还是好奇道：“你当时是在江南瓷韵秋拍的现场吗？”
郑秉真抬眼：“是的，你们的修复器，我还举过几次牌。”
当时竞价的人就那么几个人，几张面孔在沈砚舟脑内滚过，逐渐清晰。
“虽然想买，但价到了就停了。”只听对方语气平淡，没有半分掩饰，“我的预算到头了，不会再跟他们加价。”
而此时，尽管眼前人打扮的和前几次相差较远，但是沈砚舟终于想了起来：
这家伙，不就是之前那个穿长衫的、看起来像个“托”的男人吗？
想到这里，沈砚舟突然笑了：“感谢抬爱。协会的提议我是感兴趣的，把申报表留在这里吧。”
郑先生点头，留下一句话：“你不急，考虑一段时间也行。我这张表先放这。”
说完，拎着袋子离开了。
阳光从柜台边投进来，照在那张申请表上，纸面泛出微微的暖色。
他一字一句读着上头内容，两件以上修复器物案例，得是近期作品。
沈砚舟没动，只是慢慢拿起一支笔，在桌面上旋着。
是夜。
沈砚舟坐在木桌旁算账：
拍卖行给结算得挺快，扣了税，扣了平台服务费，还附了一张发票样联，打印纸泛着青绿的底纹，上头一个个数字清清楚楚，给老头结了账之后，最后收入是24360元。
沈砚舟前几日去了趟银行，但是只存了一半现金，剩下一半现金他锁在店里的柜子。
最初刚回来的时候，还不习惯，因为后来都是电子支付，但几个月过去，现在的他总觉得手里有点整钞才叫“实在”。
而收到的这些钱，他想和王老板分成，但是对方硬是不要。
用王老板的话来说：
“这次我也就给你递工具，念编号，你要是招个八百一个月的帮工，也是做一样的工作，我干了大半个月，还学了不少东西，收五百合适。
“对了，你别说，我这两天还真的接到活了，到时候哪天我生意比你还好了，你可别眼红——”
沈砚舟无奈，对方最后也只拿了五百。
回想到这里，他拉过笔记本，把新账翻到第一页，上头已经有字：“9-10月盈余结算”。
最下面一栏，是最后剩下的那笔分成款项：23860元。
这也是他这几个月来一次性挣得最多的一笔钱。
和半年前的账本相比，那时候算的是“能不能凑够买不同目数的砂纸”，现在他在算：“该添点什么机器，能再修得更准些。”
他把笔一横，脑内已经是列了三个大项：
第一项，是工具装备补充。
他刚从木架柜子里拿出一个卷口的牛皮纸文件夹，那里面收着他之前手写的工具备忘表，折痕都被翻软了。
他又低头翻了翻上一本旧账本，封皮有点卷边，翻到一页写着“打磨设备参考”那栏，最下面那行字清清楚楚写着：“电动打磨笔太贵，暂时先用砂纸”。
刚到苏州那阵子，一台温控烘干机便宜的要四百八十块，他看了两眼，连问都没问，就转身走了。那会儿别说烘干机，吃口正经饭都要想一下。
现在呢？
沈砚舟随手抓了一支0.5的蓝芯自动铅笔，芯头被他反复按了几下，吐出一点尖。
第一项，工具设备补齐。
他在纸上写下一串字，一边嘴上还在念叨：“可调速打磨机、进口毛刷组、高速针钻、小型冷光灯、氧化橡皮、修复刀组……”
这些东西，以前是“能省就省、能用平替就不买贵的”，现在终于可以开始正经备货了。
只见纸上写着：
【一】修复工具装备补充
电动软轴打磨机（可调速）：性价比最理想的型号是“DREMEL仿版”，市面价格在220-260元。最开始的时候想了又想还是没买，现在可以买。
细工打孔机、高速针钻组：适用于嵌补作业，修嵌铜胎瓷片时极关键。预算约350元。
进口毛刷组：山羊毛和尼龙毛混配的，低静电，高弹性，80元一组，可从文教商社订货。
冷光工作灯、紫光检测灯：用于补绘检色，预算加起来160元。
拼复测角仪：目前国内没现货，他打算联系做钟表的那家店，看能不能定制一台简易版。预算500。
“再加个热封枪、套件整备箱。”他低声念了一句，写下预算：预计总额 1200-1500元。
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真不算多，他决定不用“能省就省”的心态，而是真正给自己打造一套用得足够顺手的好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