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大开,无数的风雪往屋子里灌了进来。
方庆丰想起身,他却发现自己四肢不受控制,就跟睡着了一样,但两眼却瞪得像灯笼那么大,意识清醒无比。
面前那长辫女人还对着自己笑,嘴巴都裂到了耳根子。
鬼压床!
方庆丰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是着了道,眼下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人!
但谈鬼的话,也说不过去,他不信这玩意儿。
“小娃娃细皮嫩肉的,让姐姐好好疼疼你。”长辫女人越靠越近。
方庆丰自知平常手段对付不了这东西,只好气沉丹田,先天之炁流动,在体内如同细丝游龙般,从下丹田到头顶泥丸,迅速形成一个小周天。
这一下,也是彻底冲破长辫女人的桎梏,身体的掌控权被方庆丰给夺了回来,在对方张着大嘴贴上来的时候,他一脚踢在女人下巴上。
“我去你大爷的!”
砰的一声,女人重重摔倒在地,雪花四溅。
而周围受控制的五个人也一同倒地,想必是方庆丰这一下让他们也挣脱了女人的控制。
不过他们不比方庆丰的身体,精气神多被长辫女人给夺了去,现在也是失了神智。
长辫女人从地上爬起,黢黑的眼眶里闪烁着寒芒,带着七分震惊。
“异人!你这小娃居然是异人!”她尖啸一声,音浪带起几片雪花,遮挡住了方庆丰的视线。
“别一口一个小娃,我好歹也要成年了。”方庆丰蹬腿后撤,从屋子里跳到了平院当中。
长辫女人追了出来,面容可憎,方庆丰也见地势开阔,便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万戏录翻到第一页。
“就先把你当作邪祟吧,用这个正好。”他探出手掌,一幅面具正在上面缓慢形成。
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正是钟馗!
一股浩然正气豁然从方庆丰体内迸发,压得周围的雪花无不朝着外面横飞。
可就在这时,一声鸣叫从院子外头响起。
“咕咕咕!”
尖锐的鸡叫声冲破云霄,再看那长辫女人,面色大变,痛苦的捂着双耳,眼眶淌出黑色的血液,在雪地上不断翻腾。
又一声鸡鸣,长辫女人再也忍受不了,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一片白茫之中。
方庆丰没有去追,而是看向院子大门,那里充斥着火光,几个人高举着火把,一脸害怕的躲在领头人的身后。
而领头之人,看着有四五十,面色和蔼,身披黄袍,头戴布帽,一幅道士做派,只是那八字胡跟啤酒肚并不讨喜,手里抓着只大公鸡,刚才那鸡鸣声正是从他手中传出。
“小兄弟好本事,竟没被那女鬼给收了魂去。”道士带着几人走进院子,朝着方庆丰这边打招呼。
“道长是?”方庆丰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无声息间收了自己的炁,隐去了神格,只是在这一瞬间,自己那驱邪祟的钟馗面具竟然对那群人有了反应。
道士呵呵一笑,便简单解释了起来。
这道长姓周,一身本事学自茅山,在山脚有个义庄,而这院子则是地主陈胡子的家,因为女鬼作祟,所以他们一家人便连夜请来周道长安抚女鬼。
正巧,今夜又是那女鬼的头七,方庆丰一行人正好撞了上去,也就有了刚才那事。
“今夜正好是那女人的头七,怨气大增,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周道长望着浓浓夜色,紧皱眉头。
这才二更天,夜还长。
“那怎么办,周道长,我付了钱你得给我把这事给摆平啊!”陈胡子抓着周道长的衣袖,哀求的语气里带着几丝怒意。
“就是,这个贱人死了也不消停!”陈胡子的老婆叉着腰朝着空地破口大骂。
方庆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家人仿佛对女鬼身前很熟悉?
再说了,你陈胡子也是一方地主,占着这半山腰鸟不拉屎的院子干啥?
莫非,这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事已至此,只能灭了她。”周道长沉吟片刻,然后从袖袍里掏出几张黄符:“这是驱邪符,每人一张,切记别把符给丢了,符在人在,符毁人亡。”
说完,他就把几张驱邪符给分发了下去,陈胡子一家人争先恐后将黄符攥在手里,生怕遭受什么不错。
“小兄弟?”周道长拿出一张符递到方庆丰面前。
“哦,多谢了。”方庆丰回过神来,随手接过了黄符。
他刚才在想其他的事,经过跟周道长的对话,方庆丰得知女鬼生前曾也是陈胡子家里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七天前吊死在房梁上。
看陈胡子一家如此害怕,想必这背后的缘由定然不简单。
方庆丰留了个心眼,在安置好戏班子里的人后,他来到周道长的房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那长辫女人到底是谁?”
周道长叹了口气:“那女人名叫柳翠翠,贫苦出身,被嫁到了陈家当童养媳,但谁料,自从她来后,陈胡子的儿子却暴病夭折,陈胡子老婆指责柳翠翠扫把星,于是把她贬为苦力。”
“后来呢,陈胡子又看上了柳翠翠年轻漂亮,就起了色心,伙同几个下人把她给糟蹋了。”
听后,方庆丰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长辫女人的样子,那滔天的怨气可不一般。
“后来呢?”
“柳翠翠上吊自杀了,穿着那双她最喜欢的小白鞋。”周道长嘴里叼着一杆大烟枪,老鼠般的眼睛提溜打着转:“嘿,你说这柳翠翠也真够惨的,这陈家一伙儿人也忒坏了。”
“所以陈胡子他们为什么不搬走呢?”
“谁知道呢,家大业大,地主人家的脑子我们猜不透。”周道长口吐白烟,一双细眼不经意间瞥向西边墙角,那里是旱厕的位置。
方庆丰默然,对于柳翠翠的悲惨,他只能感到同情,但人已经死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就在这时,外面的月光逐渐黯淡下来,屋子里陷入了死寂,除开桌上的烛火,四周一片黢黑。
周道长脸色一变,几步来到窗前,抬头一看,失声道:“不好!浮云遮月!”
所谓浮云遮月,那便是浓厚的云层将月亮给挡住,没有一丝光亮,阴气极盛。
果然在下一刻,周道长在房间周围布置的驱邪符全部燃烧了起来,隔壁屋子传来惨叫。
“啊啊啊!”
“周道长救命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方庆丰没有出手,人家柳翠翠是为复仇并不管自身事,他如果插手显得道义不存,以命抵命恰好附和当下时代规矩。
而出乎意料的是,周道长同样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动作。
“嗖!”
方庆丰只见到一条粗麻绳连接了几座草屋,上面吊满了陈胡子一家人,舌头吐得老长,面色铁青,已经是断了气。
而后,柳翠翠悬浮在半空,缓缓朝着方庆丰这边飘来。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看戏,陈胡子请你干嘛来了?”方庆丰扭头看向周道长,徐徐问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那似有似无的诡异气氛也是终于尽数迸发出来。
周道长阴恻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朝着方庆丰并拢双指。
刹那间,一团黑气从方庆丰兜里的驱邪符冒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扭曲着。
“既然你看到了今晚发生的事,那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