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眸光微闪,终于意识到——这孩子,恐怕是故意的。
她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试探:“弟弟想聊什么?”
尘霄歪着头,天真无邪地说道:“太子哥哥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很孤单啊?”
千仞雪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身为太子,自然要以政务为重。”她淡淡道,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边缘。
这个看似无害的问题像一把小刀,轻轻挑开了她精心编织的伪装。
尘霄却突然坐起身,凑近她,小声道:“可是太子哥哥,我听说……你从来不让宫女贴身伺候,连沐浴都是独自一人。”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千仞雪瞳孔骤然一缩,背脊瞬间绷紧,如同被触碰了逆鳞的龙。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这些细节,正是她伪装中最脆弱的部分。
“谁告诉你的?”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指尖已经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必须知道消息来源,必须堵住这个漏洞。
尘霄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宫里的姐姐们闲聊时说的呀,她们还说太子哥哥洁身自好,是天斗帝国的楷模呢!”
他的声音清脆如铃,眼神清澈见底,仿佛真的只是童言无忌。
千仞雪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可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缓缓放松下来,轻笑道:“弟弟还小,这些事不必放在心上。”
尘霄“哦”了一声,随即又笑嘻嘻地凑近,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太子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千仞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又立刻止住——太子不该对一个孩子如此戒备。
“你……真的是男孩子吗?”
千仞雪:“……?!”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一瞬,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这是她潜伏天斗皇室以来,第一次有人直接质疑她的性别。
但很快,她便失笑摇头,用略带无奈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弟弟为何这么问?”
尘霄指了指她的脖颈,天真道:“因为太子哥哥的脖子好漂亮,比荣荣的还要白,而且……”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你的手也好纤细,像女孩子的手。”
千仞雪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声音却依旧温和:“皇室子弟自幼养尊处优,自然比常人精致些。”
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但面对一个七岁孩子,应该足够了。
尘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太子哥哥,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千仞雪:“……?”
这个请求来得太过突然,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让一个孩子触碰面部,极有可能暴露她精心维持的伪装。
但拒绝,又显得太过反常。
“为何想摸我的脸?”她勉强维持着微笑,声音却比平时高了一个调。
“因为太子哥哥的脸看起来好光滑啊!”
尘霄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比宁叔叔收藏的玉石还要细腻!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滑。”
千仞雪在心中权衡利弊。
拒绝会引起更多怀疑,而允许……风险太大。
但眼前不过是个孩子,或许——
“就一下。”她最终妥协,微微俯身,将脸凑近了些。
这是她今晚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尘霄的小手立刻贴了上来,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那触感让千仞雪浑身紧绷——太近了,太危险了。
她能感觉到孩子的手指在她颧骨处流连,甚至有意无意地擦过耳后,那里是她面具衔接的关键部位。
“哇!真的比玉石还滑!”
尘霄惊叹道,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太子哥哥,你平时用什么保养啊?”
千仞雪迅速直起身,拉开距离:“天生的。”
她简短回答,随即转移话题,“弟弟该回去休息了。”
尘霄却像没听见似的,突然从床上跳下来,站到她面前仰头望着她:“太子哥哥,你的腰好细啊!我能量量吗?”
不等回答,他已经张开双臂,作势要环抱她的腰身。
千仞雪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茶几,茶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渗出冷汗。
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却又表现得如此自然。
“尘霄弟弟,”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声音依然温和,却带上了几分警告,“这样不太合适。”
尘霄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眼中泛起水光:“为什么呀?我和宁叔叔、剑爷爷都这样玩的……太子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千仞雪感到一阵头疼。
拒绝一个孩子的亲近确实反常,但又怎能允许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接触自己的身体。
她咬紧牙关,这是她今晚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只许一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尘霄立刻破涕为笑,欢快地扑上来,双臂环住她的腰。
千仞雪浑身僵硬地站着,感觉那双小手在她腰间游走,甚至有意无意地向上摸索。
更让她心惊的是,尘霄的脸几乎贴在她胸前,呼吸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
“太子哥哥的腰比荣荣的还细呢!”
尘霄仰起脸,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而且……”
他的小手突然在她腰间某个穴位轻轻一按。
千仞雪倒吸一口冷气,一股酥麻感从腰间直窜上脊背。
这绝不是偶然——这个穴位只有精通人体结构的人才会知道。
她猛地推开尘霄,力道之大让男孩踉跄着后退几步。
“够了!”她的声音终于失去了伪装的和煦,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
尘霄站稳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太子哥哥的反应好有趣啊,就像荣荣被我挠痒痒时的样子。”
千仞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
她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语气微沉:“尘霄弟弟,夜已深,你该回去休息了。”
尘霄见状,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从床上爬下来:“好吧……那太子哥哥晚安。”
他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故意拖延。
千仞雪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这场折磨总算要结束了。
她看着男孩的背影,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调查这个看似天真的孩子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然而,尘霄在门口时突然回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太子哥哥,你的耳坠……真好看。”
千仞雪猛然抬手摸向耳垂,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卸下伪装时,竟忘记取下耳坠!
她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如同极北之地的寒风。
这不是疏忽,这是致命的失误。
而这个孩子,竟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而尘霄,已经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寝殿,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明天见哦,太子哥哥~”
殿门关上后,千仞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映照出她眼中翻涌的杀意。
许久,她缓缓抬手,摘下了那枚精致的耳坠,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愤怒的颤抖,而是恐惧——对一个可能已经看穿她所有伪装的孩子感到的恐惧。
“尘霄……”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你真的只是一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吗?”
她转身走向铜镜,凝视着镜中“雪清河”的面容。
这张面具她已经戴了多年,从未有人怀疑。
而今晚,一个七岁的孩子,却几乎将它撕得粉碎。
千仞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被尘霄触碰过的脸颊。
那种触感似乎还留在皮肤上,让她感到一阵异样的战栗。
她想起那双看似天真却暗藏锋芒的眼睛,想起那些看似随意却针针见血的问题。
“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这位'小弟弟'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整个太子寝宫陷入一片黑暗。
千仞雪知道,以后面对尘霄,将绝不可在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