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
周子烛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天花板，大脑更传来阵阵刺痛。
复活次数又用完了。
事实上，那铁骨妖经过徐山几人道具削弱，已经不算太强。
但难点在于骨头过硬，众人攻击几乎无法破防。
辗转腾挪之间，需万分小心妖邪爪刃附带的黑气，只要被爪子刺破肌肤，基本就宣布游戏结束。
越打越憋屈。
周子烛用了三条命尝试寻找别的破局方法，比如林间寻找出路，或者直接闯进镇子里，最后全然行不通。
“假如说破庙是新手教程第一阶段。”
“那青云镇口，就是‘新手教程’第二阶段？”
周子烛揉揉眉心，从床上坐起。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进入的世界到底是否真实。
死亡存档-复活-重复剧情。
像极了RPG网游。
周子烛眉头紧锁，思索无果。
他索性起身收拾一番，准备离开。
今天又有一家太太约稿，后几日汤药钱还指望着人家呢。
很快，他收拾好工具出门。
迎面黄沙轻扬，夏末秋初的气节透出几分凉爽。
街坊邻里陆陆续续出门，即将开始一天的忙碌。
“小周越发俊朗了，前天那事考虑的怎么样，我家侄女标致的很。”
“三婶子你就想美事儿吧，人小周是要考大学的！”
“考大学好啊，虽当不成仙人老爷，将来也能是个富贵老爷咯。”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嘴，互相打趣着。
周子烛苦笑着一一回应。
“死……死人了！”
远处，突然传来声撕心裂肺的惊呼，令众人心头狠狠一跳。
“是老刘家！快去报官！”
“是邪祟！老刘家屋子里都是血，估计人已经被妖邪吃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热闹氛围瞬间降温。
听到动静，老刘家附近住户，以及整栋楼的人一窝蜂全跑了出来。
闹邪祟了？！
周子烛面色凛然。
他睡觉便会入梦，现在尚不清楚遭遇外界干扰，能否立刻醒来。
若入梦时，对外界毫无察觉，岂不是说妖邪来了他也无从知晓！？
周子烛心头发沉，稍加犹豫，朝老刘家走去。
得知有妖邪，这破屋附近哪有人敢聚集，几个邻居还想劝他，周子烛摆摆手，继续靠近。
从三楼下至二楼，他来到小屋前。
大门半掩，阳光刚好从中穿过，照亮半边屋子。
就见屋内墙壁、地面、桌椅……溅的到处是血，仔细看，还有些被黑色纹路布满的细碎血肉组织。
他甚至能想象出一只庞大妖邪破门而入，一口将老刘脑袋啄烂，随即大快朵颐的场景。
“老张，你离老刘石那么近，昨夜没察觉吗？”
“我有什么察觉啊，我就感觉昨天睡得特别沉。”
“对对对，我也睡的特别沉！该不会是这妖邪能让人昏睡，然后趁机食人吧！？”
“巡武员呢，他们还没来吗……”
楼下传来讨论声，众人脸色愈加惨白。
每个街区都要按月，上交名为“除妖”的税钱。
官方解释是“巡武员的业务费用”，所以又简称：武业费。
交钱多的地界，巡武员会更仔细巡查，同时住区内布置有各种奇妙驱邪法器。
总之一句话，地段越贵，房子越好，越安全。
像他们这种在外城区都不起眼的小破街区，便如这般。
夜里妖邪吃人。
都白日了，还没有巡武员发现！
丝丝缕缕血腥味钻入鼻中，周子烛心情复杂，收回目光。
待转身时，他远远便见门口一邻居，身后紧跟着两名巡武员走入大院。
“二位官爷，前边二楼就是……那刘石三十岁出头，光棍一个，家中就他自己，昨夜我住不远处，一丁点动静都没听到。”
带路的汉子面色发白，说话时还带点哆嗦。
“跟你们说八百遍了，不要拖延除妖钱。这武业费保命用，该给就得给。”
“现在出事知道着急了，你就庆幸昨日出事的不是自己家吧。”
一胖一瘦两名巡武员，胖的那位冷笑一声，豆眼扫视过众人脸上惶恐神情。
上至二楼。
随后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周子烛，在他身上停顿两秒后，视线交错掠过。
“官爷，到了，就是这间屋子。”
三人脚步停下。
“还真有妖邪气息，阶位不高不低，但普通人遇见必死无疑。”
“这刘石家我看看……果然，乡亲们瞧这儿。他用的是下品驱妖香，而且为了省钱，掰下来这么小截点燃，怕是只够前半夜用。”
听闻这话，楼中众人大多变了脸色，想来平日和刘石一样。
胖巡武员摇头叹息，“诸位乡亲，近来云津城妖邪横行，莫说外城区，就连内城区都出现了妖邪食人之事，下品驱妖香可不顶用。”
“关乎性命我劝你们莫要节省，最次买些个中品驱妖香，一支能点三晚。近来西司制了不少，中品驱妖香，买五赠一。”
见众人面露犹豫，他轻笑一声。
“我就这么说，你们买不买无所谓，反正妖邪吃的不是我。再说你们运气不错，一晚才死一人。就那边乌巷，还有泥石街几个小区，昨夜死伤加起来有近十人，可遭老罪咯。”
一晚运气好，总不能说每晚运气好吧。
哪怕一晚死一人，万一轮到自己家呢。
闻言众人脸色愈加煞白，哪还敢犹豫。
“敢问二位官爷，现在真能买五赠一吗？”有人壮着胆询问。
“嗯，去西司报我邵峰名字，买五赠一，买十赠三。记得，中品驱妖香才有的赠。”
说罢，胖巡武员重新一头扎进木屋，查看起情况。
街坊邻里则面色各异回到家中，大概犹豫要不要出这个钱。
一根下品驱妖香，原先售价八枚铜钱，现在涨到了十枚，能用两天。
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日子，谁家天天点这玩意儿，就算用，也大多如老刘一样，掰开使用。
尽管后半夜会熄灭，但好歹残留味道在这，多少能起到点作用……吧。
而一根中品驱妖香足足百枚铜钱！
十根就是一千钱，相当于十枚银元！
巡武司普通人员，一个月十到十二枚银元。
人家是当官的，俸禄高。
他们这住在破土楼里的小老百姓，一家三口一年花费基本就二十五，三十银元。
中品驱妖香，根本不在众人考虑范围内。
“要不要买，大家伙有什么想法没。”
“邻居们，我建议大家一起去多买些，驱妖香买的多，还能抵部分‘武业费’。”
“对对对一起买好，相当于交税了，咱们既拿到香，官爷们多收些钱，还能多照顾咱们些。”
在街坊邻里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中，少年夹着画板，走出楼栋，向远方而去。
清晨日光洒落巷口，将这石土寨大门立柱拉出斜长影子。
临着即将离开，少年脚步微微停顿，转身回看一眼：
叹息声此起彼伏，只是不再集中于“老刘死了”，而是念叨着“太贵了”。
那两位巡武员已钻入房屋中查看情况，不知如何。
而在大院中，一名往日的邻居下定决心，他高声呼吁人们“团结起来”，并讲述一起交钱，会有哪些好处。
楼内，长廊上的人们有的极为纠结，有的下定决心，还有的面带难色。
最终统统化作苦涩的认命声：
“这世道……妖邪吃人，吃人的妖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