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最响亮的惊雷,在倪露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她……她怎么会知道悠蒂诗?!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与悠蒂诗之间的秘密?!
难道……难道她也是……
“没错。”诸葛引香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有的疑问,她将最后一颗坚果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然后从那堆凌乱的稻草之上,缓缓地站起身。
那一刻,她身上那股慵懒而又充满了迷惑性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般的锐利与从容。
她缓步走到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最终,落在了团长倪媛媛的身上。
“我想,是时候该重新做个自我介绍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轻快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一丝不易察察的歉意,“我叫诸葛引香,如你们所见,并非是什么落难的富家小姐。我,和你们那位安乐公主殿下梦中的‘百草之母’一样,是一名行走于命途之上的旅人。只是,我所践行的,并非是充满了无私奉献的【丰饶】之道,而是更加追求自由与戏剧性的【欢愉】。”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至于之前为何要对大家有所隐瞒……实在是抱歉。毕竟,命途行者这种存在,对于你们这个世界而言,还是太过‘超纲’了些。我并不确定,你们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是否还能像以前那般,将我当成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直到……直到今天。”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那虽然充满了震惊、却并没有丝毫敌意与排斥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属于同伴的暖意。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她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真诚,“既然大家如今已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那我也就无需再有什么保留了。这区区地牢,还困不住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只是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那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一道道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无形涟漪,以诸葛引香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那涟漪所过之处,光线被扭曲,声音被吞噬,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粘稠而迟缓。
众人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半透明的薄纱。
他们依旧能看到彼此,能看到牢房内那熟悉的陈设,但当他们的目光,穿过那扇厚重的铁门,望向外面的通道时,却发现,那个原本正靠在墙边打盹的守卫,以及那盏在风中摇曳的油灯,都仿佛变成了另一幅画卷上的景物,看得见,却又隔着一层无法被逾越的、属于不同维度的壁垒。
“这是【潜伏帷幕】。”诸葛引香的声音,在众人的脑海之中,直接响起,“是我践行【欢愉】命途所获得的一点小小的权能。它可以暂时地,将我们与现实世界进行‘信息’层面的隔绝。简单来说,只要我们身处这片帷幕之中,外界的人,便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甚至无法感知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就像一群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幽灵。”
“当然,”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这个能力,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以我目前的力量,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左右。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一刻钟。
足够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碰撞的“哗啦”声,从通道的尽头传来。
是负责送饭的守卫。
诸葛引香朝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那扇厚重的铁门,便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被从外面缓缓地拉开。
两个身材魁梧的狱卒,抬着一个装满了黑面包和浑浊菜汤的巨大木桶,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他们如同往常一样,将木桶重重地放在地上,然后用一种充满了鄙夷与不耐烦的眼神,扫了一眼牢房内那些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仿佛早已被吓傻了的“囚犯们”,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群“不存在”的幽灵,已经排着队,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边,鱼贯而出,汇入了那条通往自由的、充满了黑暗与未知的通道。
……
当众人再次呼吸到那带着几分寒意的、属于外界的新鲜空气时,许多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压抑的啜泣。
这里是永望要塞北门之外,约莫十里左右的一片不起眼的、被茂密的灌木与参天古木所遮蔽的林地。
诸葛引香将众人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背风的山坳之中,然后便转身,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无边的夜色。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要去救那些同样被关押在南边地牢的皇家护卫。
虽然她对那些皇室的走狗和看待朱家人一样,同样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她知道,在逃亡的路上,多一些拥有战斗力的同伴,总归是没错的。
整个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或许是今夜的变故实在太多,要塞内的守备力量早已被抽调一空,都集中在了城主府的周围。
天字号地牢的看守,远比地字号要松懈得多。
诸葛引香故技重施,轻而易举地便将那些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旧保持着军人风骨的皇家护卫们,都救了出来。
当岑典再次见到自己那些虽然狼狈、却是一个不少的部下之时,这个七尺高的汉子,那双总是充满了沉稳与坚毅的眼眸之中,也忍不住,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泪光。
他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朝着诸葛引香,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谢。姑娘今日之恩,我岑典,以及我身后这些兄弟,永世不忘!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诸葛引香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