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眼皮像是灌了铅，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帐篷外传来晨鸟的啼鸣，一缕微光透过帆布的缝隙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在空中的药粉。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被纱布摩擦伤口的刺痛激得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顾不得全身上下的疼痛，白羽错愕的看着四周。
军用的帐篷，自己上身赤裸，缠绕着大量的纱布，像一个木乃伊一般，房间内，还有草药的香气。
白羽的脑子有些混乱，他记得自己在那老太婆拍下那一掌的时候，借着那阴毒的内力，将自己全身上下的炁深入到五脏六腑之中，成功突破逆生三重第二重，将五脏六腑强行短暂炁化，这才护住心脉，活了下来，可身体上的其他大伤势环视太严重，最后昏了过去。
就在白羽满脑子疑惑的时候，帐帘突然被掀起，惊鲵端着药碗的身影逆光而立。她今日未着渔网装，而是套了件粗麻布衣，可那曼妙曲线依然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醒了。”
冷冷的看了白羽一眼，惊鲵便开始准备接下来要给他上的药物。
“你怎么会在这？”
白羽满脸惊愕，惊鲵一个天地一等杀手，不去完成刺杀任务，跑来照顾自己，这合理吗？
惊鲵无语的看了白羽一眼，随即撇了撇嘴。
“军中受袭，受损严重，蒙骜将便让我们出手帮忙，掩日大人便派我来照顾伤员。”
“对了，村里人都怎么样了？”
突然，白羽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人，脸上瞬间挂满了忧伤。
“节哀。”
惊鲵整理药物的手一顿，随即开口道。
白羽一下子无力的瘫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对方，就连对方给他上药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上完药，惊鲵看着白羽这幅颓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说完，她又张张嘴，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可作为一个杀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白羽苦笑一声。
“蒙骜将军在哪，我能见见他吗？”
主营内，蒙骜皱着眉头看着手下呈上来的各种昨晚的损失，眼神中满是烦躁，几个六国之人，就让大秦损失了两百一十三位精锐之士。
“大人，安阳村遗孤白羽求见。”
一名亲卫走进来禀报道。
“那小子啊，让他进来吧。”
想到昨夜那满地的狼尸，蒙骜点点头。
“白羽见过大人。”
走进来，白羽一眼便看到跪坐在案前的男人，须发皆白，身穿甲胄，体型魁梧，不怒自威。
“免礼。”
蒙骜也打量着眼前少年，见其体型修长，蜂腰猿背，虽脸色苍白，可依然不卑不亢，“是个好儿郎。”
心底里忍不住点头。
“大人，可知那贼人现如今情况如何？”
白羽问道，上完药，他就急匆匆的跑来了蒙骜这里，从惊鲵那里只知道安阳村全村皆灭，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放心，那贼人已尽数斩杀。”
蒙骜看着白羽惨白的脸色和那沉痛的心情，安慰道。
“你切莫要悲伤，天地之间，人固有一死，我已为你报仇，待会，你我一起用那贼人头颅祭奠诸位英勇之士可好？”
深吸一口气，白羽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大人，白爷爷他们常常念叨着没能保护好武安君，为此羞愧不已，此番能上阵杀敌，斩杀昔日武安君的敌人，保家卫国，也算是得偿所愿，身为晚辈，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悲伤呢。”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蒙骜心底里念叨着这一句，看了看白羽那勉强至极的笑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至亲之人离去，怎么可能不悲伤。
“你今后有何打算？”
蒙骜问道。
“愿为将军驱使，以报复仇之恩。”
白羽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既然你有如此打算，便待在我帐下吧。”
…………
三个月后的梗阳军营，积雪压垮了外围的鹿砦。白羽呵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出细霜，铁甲内衬的羊皮早已冻得发硬。
“听说了吗，又要打仗了。”
“咋回事，这大冬天的打什么啊。”
巡逻途中，听到周围人讨论的消息，白羽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冬天打仗，很不合理。
“你们不知道吧。”
有人抱怨道。
“晋阳那边反了。”
“什么，这些赵人怎么干的？”
“我看，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老实呆着，还敢反，就该像武安君那样，把男的全杀了。”
“就是，就是，害的我们还得在冬天打仗。”
……
白羽没有再听下去，因为军营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传令兵们像离弦的箭一般穿梭在各个营帐之间，上面的军令也下来了，秦军，这座野兽，开始动弹起来。
此次赵国晋阳反叛，秦王很是震怒，命蒙骜领三万人平叛。接到自己的任务，白羽便立即整顿好手下，随着大军，朝着晋阳赶去。
前线，带着手底下的士兵，白羽站在蒙骜的身后，看着对方发出一道道军令。
大军不断推进，赵军在城外布置的简易陷阱，一一被扫荡出来。
远处，晋阳城如同一头巨兽，盘踞在大地之上。
看着远处的晋阳，蒙骜严肃下令。
“传令下去，暂且休整，明日攻城。”
行军一天，以疲惫之师迎敌，此乃兵家大忌。
等到众人离去，蒙骜才对身后作为亲兵站立的白羽问道。
“对于这场战争，你有什么看法？”
“此战不得久攻，需一锤定音。”
“这是为何？”
“大人，一因此为寒冬，起兵攻城，本就不合士卒之愿，久攻之下，恐有怨气。”
“嗯，就是如此。”
蒙骜点点头，行军打仗，士兵怨气一旦积累过多过多，恐有营啸。
无论是谁，出现这个情况，都难逃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