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兆丰听贺泉亭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心中复杂不已,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只是有些幻想被戳破的失落。
原来在秦家乃至云冀山脉诸镇的眼中,冀北原不过是后院里一块被精心圈起来的肥美菜圃,而他这个巡正,说到底,只是个看守菜圃的园丁。
一个种地的园丁能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呢?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去和其他镇口去争赏赐了。
难怪冀北原两百年四任巡正,没有一家能延续这个职位,原来是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积累底蕴、向上攀爬的资格,和青川贺家这样一家双练气的家族没得比。
见许兆丰有些失魂落魄,贺泉亭倒有些不好意思,劝慰道:
“兆丰兄,其实安居一隅也并非坏事。你看我们这些镇口,为了争些修行的资源苦心经营,患得患失,家业大了之后反而身不由己,倒不如你们这样落得自在。”
许兆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唏嘘:
“泉亭道友误会了。我并非失落于那点赏赐,而是……想到冀北原上几任巡正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争权夺利,原以为是家族的兴衰荣辱,现在看来不管是什么巡正还是农夫,统统不过是他人一器物耳。”
贺泉亭倒有些惊讶,本以为对方会执着于利益得失,却不想其心胸竟有这般见地,问道:
“我还以为兆丰兄应当有所耳闻呢,上一任的罗巡正,难道未曾与你交接过吗?”
许兆丰一愣,看来原上罗家和许家的冲突还未传到贺泉亭耳中,自己也无意多言,只点点头道:
“老巡正走得匆忙。”
贺泉亭哦了一声,也没多问,转而提醒道:
“兆丰兄新晋练气,正该在山中各处多走动走动。你我两家既是近邻,理应多加亲近。日后若有用得上我贺家的地方,道友尽管开口。”
许兆丰拱手,面露感激道:“泉亭兄一席话,让许某获益良多,改日自当专程去府上相谢。”
心中却暗忖,贺泉亭今日又是让地,又是解惑。自己平白受他的好意,日后贺家恐怕是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届时倒不好拒绝了。
贺泉亭笑眯眯地说道:
“哪里的话,道友太客气了!”
初夏日太阳艳而不骄,山风习习,拂面清爽。亭中两人又聊到修行、治家、施政,谈话间颇为投机,直到日头偏西,才依依道别。
……
……
许仲丘带着陈升下了山,穿过深林,向着冀北原的方向返回。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已见土路。
陈升一介凡夫,并无修为,许仲丘却耐不得和他慢悠悠地走,开口道:
“这条路你走过多次,想必熟悉了,我往另一头看一看。你自回去吧。”
陈升连连点头道:
“小人认得路,公子尽管去。”
“你自己小心。”
许仲丘双脚一点,施展身法,蹿的一声便没影了。
今日和父亲来一趟百草丘,倒是也有些见识。
贺泉亭的出现,让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冀北原之外的世界。
青川贺家,一家双练气,其实力远非昔日的罗家可比。如今贺家又在边界大肆开荒,其意图不明,不得不防。
“若是这贺家派人溜进了冀北原,以后趁机发难,这可大大的不妙。”
想到这里,许仲丘心中有了几分警惕,调转方向,沿着冀北原外围一圈,准备亲自勘察一遍,
冀北原三面环山,东、西、南三面皆是群山高耸,林海幽深不见天日,古木盘根错节。唯有北面,是一些低矮丘陵。
这等地形,极易藏匿人马,也时常有野兽和妖兽出没。
许仲丘身形轻灵,双脚点地如飞,警惕打量着上下四方。
“看来是多虑了。”
巡视了大半个时辰,沿途十几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踪迹。
想来贺家既为一方巡正,当不至于行此暗箭伤人的宵小之举。
突然,一阵怪啸声从头顶上传来,声音如泣,凄厉异常。
“什么玩意儿?!”
许仲丘心中一惊,想也不想,腰背猛然发力,双腿用力一蹬,急忙躲避,顿时跃开几丈开外。
堪堪站稳,转身一瞬间,只见头顶一道黑影尖叫着向自己扑来,速度极快。
情急之下,许仲丘甚至看不清来袭者的样貌,只凭着本能,手腕一翻,“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使出『连峰剑法』,剑脊向上精准地格挡在身前!
“铛!”
一声撞击宛如金铁交鸣,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此时许仲丘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是一头双目赤红的妖兽猴狐!
猴狐一击不成,毫不停留,四肢在粗壮的树干上灵巧一蹬,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再度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扑来,双爪如钩,寒光闪烁。
一人一兽速度极快,数息之间,许仲丘已是出剑十几招,招架之间伺机反攻。
这狐猴不知为何,狂躁不已,身上虽然已经受了几处剑伤,却仍猛攻不止。
猴狐双臂如鞭,左右开弓,攻势密不透风。许仲丘只能将『连峰剑法』使得绵密如网,全力挥剑抵挡,竟找不到放出求救信号的空当。
许仲丘的实力已是不弱,更何况修炼了『少商引气诀』,虽然还没有替换体内的聚气,但已平添了几分凌厉。
眼前这只狐猴,实力原本只在胎息三四层之间,竟凭着这种狂暴的状态,杀得胎息四层的许仲丘只能勉力招架。
更何况狐猴凭借着周围大树的树干,腾挪跳跃,身形飘忽不定,让他数次凌厉的攻击都落了空。许仲丘伤不到它,只能被动防守。
许仲丘心中暗道不妙,自己的耐力可没有这种妖兽好,再被它耗下去,自己可就危险了。
“得赶紧走出树林,到空地上跟它斗才能占到便宜!”
许仲丘一咬牙,剑招陡变,不再固守,而是化作数道寒光逼向猴狐面门,趁其闪避的一瞬间,脚下发力,边打边退。
终于狼狈地冲出树林,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坡之上。
“畜生,到了空地上,看你怎么跳!”
手中长剑一扫,呲啦又是一道血光,正是中了这狐猴的腹部。虽然狐猴皮糙肉厚,但这一剑也让它老实吃了些苦头。
虽然见血,狐猴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愈加躁狂,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不要命地向许仲丘攻来,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许仲丘脸色一沉,凝神聚气正准备殊死一搏时。
九天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越、高亢的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