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卷楼顶层下来后,苏言感觉自己看整个太上道宗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山还是那些山,云还是那些云,弟子们依旧在忙碌修炼、奔波任务,
但在苏言眼中,这看似平静祥和的宗门表象下,仿佛潜藏着无数暗流。
仙君那句“修真界将再无你容身之处”,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她头顶。
而“蚀心谷”魔修的阴影,更是如同附骨之疽,让她看谁都像是潜在的危险分子。
果然,没过几天,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宗门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执法堂的黑袍弟子巡逻的频率明显增高,三五成群,眼神锐利如鹰。
偶尔还能瞥见几个气息沉凝、面容陌生的内门执事,在各峰之间无声穿梭,那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路过的弟子,像是在筛选可疑的猎物。
【这是在撒网捞鱼呢?还是刮地三尺找那魔崽子?】
苏言心里门儿清,却又忍不住腹诽,
【可千万别把我这条池鱼给捞进去啊!
我顶多算个被迫卷入的路人甲!】
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在静思谷门口挂上“闭关勿扰”的牌子,最好再让仙君的剑意化身二十四小时站岗。
【也不知道抓到尾巴没有……可千万别查到我头上啊!我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兼举报人!】
在这种氛围下,她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能不出静思谷就绝不出去,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贴个“我是良民”的条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让她稍微感到一丝慰藉的是,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主要是被她薅过羊毛或者破过防)结识的几个人,对她的态度并未因为执法堂的问讯和宗门内的紧张气氛而改变。
丹堂的王长老依旧会时不时“路过”静思谷,丢给她一些品相不算顶好但正好她能用上的药材,
美其名曰“检验新批次药性”,实则眼神里透着“你赶紧优化点新丹方出来让老夫开开眼”的期待。
传功阁的林清风师兄遇见她时,依旧温和有礼,
甚至会主动与她探讨一些功法理论上的“小问题”,言语间透露着对知识的纯粹追求和对她“理论天赋”的认可,
偶尔还会隐晦地提醒她宗门内某些派系的最新动向。
最让苏言哭笑不得的是那个憨直的周明。
这小子自从被她点破暗恋柳师姐后,似乎就把她当成了什么都能看穿的“神仙姐姐”,
每次见到她都眼睛发亮,
偷偷塞给她一些自己省下来的灵石或是打听到的、关于赵刚或苏清婉那边的小道消息,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或者说盲目崇拜)。
【得,我这算是歪打正着,有了个小小的……粉丝后援团?虽然成员构成有点奇葩。】
苏言看着储物袋里多出来的零碎东西,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酸涩。
这脆弱的“小圈子”,在巨大的危机面前,能顶什么用呢?
而与这微弱暖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某些人更加不加掩饰的敌意。
以那位曾被她在传功阁点破植发失败的戒律堂副长老为首的几个执事或弟子,
如今看她的眼神更是冰冷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幸灾乐祸。
仿佛就等着她这个“祸害”被坐实罪名,好名正言顺地“清理门户”。
有一次苏言去任务堂交接一个简单的培育药草任务,正好碰上那位副长老。
对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对身旁人道:
“宗门正值多事之秋,某些来历不明、行事跳脱之人,还是安分守己些好。
若是再不知收敛,兴风作浪,哼,恐怕谁也保不住!”
那指桑骂槐的腔调和冰锥似的眼神,让苏言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交接完灵石立马脚底抹油。
【妈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总有那么些人,想把蹦跶得稍微高了点的咸鱼当成现成的功劳,恨不得立刻架到火上烤!】
她心里骂骂咧咧,却也只能憋着。
这种被架在火上烤、在零星温暖和汹涌恶意夹缝里艰难呼吸的感觉,让她胸口发闷,修炼都难以静心。
这种被多方视线聚焦、在温暖与恶意夹缝中求生的感觉,让她倍感压力。
这天傍晚,夕阳给荒凉的静思谷镀上了一层残破的金边。
苏言刚给一株新优化的“铁骨草”浇完水,正准备回屋跟心法死磕,
就看见周明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那张憨厚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苏师姐!苏师姐!”
他压低声音,左右张望了一下。
“怎么了?”
苏言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我……我下午路过戒律堂后山那片小树林时,听到……听到副长老和一个人在说话!”
周明咽了口唾沫,
“那个人我没见过,
穿着内门精英弟子的服饰,气息很强,感觉比赵刚还厉害!”
周明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苏言眉头蹙起: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我隐约听到了‘荒古秘境’……还有……‘清理门户’!”
周明脸上露出一丝惧意,
“而且,副长老说话的时候,眼神还好几次……瞟向静思谷这边!”
荒古秘境?
清理门户?
苏言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了块冰。
荒古秘境她听说过,
是宗门掌控的一处古老试炼地,据说里面机缘不少,危险更多,
是筑基期弟子搏前程的重要机会,开启在即。
而“清理门户”……结合副长老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以及周明补充的那句“副长老说话时,眼神好几次阴恻恻地瞟向静思谷这边”……
这他妈分明是冲着谁来的,还用问吗?!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秘境,本是机遇,此刻却仿佛张开了巨口的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