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池一言不发的开车，陈建军转头看了他两眼，还以为他是第一次见死人难受了，开口安慰：
“别太紧张...咱们工作性质是这样的，少不得见这些东西。”
“等会儿回局里，咱跳个火堆，去去晦气，该下班下班，凡事别往心里搁。”
“明白。”吴池点点头，突然问：
“师父，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因为老婆的离世而感到开心？”
陈建军一愣，呵呵一笑：“这说着可就复杂了，得看俩人关系咋样，碰上那关系好的，怎么都不至于开心，但万一两口子仇人呢？我去年处理过一个案子......”
话音刚落，陈建军突然反应过来：
“你觉得周大山有问题？”
“嗯。”吴池说。
“理由呢？证据呢？”陈建军皱起眉头，他是很讨厌这种无理由的猜测的。
吴池张了张嘴，愕然发现，他根本没法说！
他很确定自己的金手指是有效的...但这没法儿跟别人说呀！
总不能和别人说，我能闻出一个人说没说谎吧！
这种话自己私下说说也就算了，但要是将其当成证据，他多半是要被处分的！
这是命案！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一条人命牵涉的不只是一条人命而已，还要算上她的家人，是他杀还是自杀，是有罪还是无罪，对相关人员的影响都太大了。
吴池想了想，忽然猛打方向盘。
破桑塔纳在街道上骤然拐了一个u形弯，轮胎和柏油路疯狂摩擦，汽车尾气疯狂呜咽，陈建军因为惯性，脑袋“砰”一声，狠狠撞在车玻璃上。
“你要干嘛？”陈建军瞪着眼睛骂：
“这可是公家的车，你把我撞坏了不要紧，这车可经不起你折腾！开坏了得赔！”
吴池装作看不见陈建军的表情：
“刑警队这会儿估计已经审上了吧，我想去学习一下审问过程。”
“你是不是当我傻？”陈建军没好气儿的说道，他再看不出来吴池想干什么，这么多年警察算是白干了！
但问题在于，这是命案！
命案向来都是一大队和二大队负责的，里头都是个个警队提拔出来的人才。
论能力，哪个不比吴池一个小民警强？
论资历，这些人升级别的速度可比民警快多了。
换句话说，就算把陈建军这个警局老人也算上，在一大队和二大队里也说不上话。
这地方终究还是看能力的。
有能力，干什么都方便，大猫儿看着你都面带笑容。
陈建军刚想苦口婆心的劝几句，看见吴池坚定的神情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二十年前他刚入职时也是这么一腔热血，但是现实教他做人了，他陈建军就是只能做个普通民警而已。
陈建军喉结挺动几下，梗着脖子没说话。
去做吧。
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次就会。
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
吴池回到警局，直奔二大队办公室。
从这就能看出警局对这次命案的态度。
一大队处理的都是八大类案件，包括但不限于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险物质。
这类案件性质及其恶劣，必然是要最精英的一大队统筹侦办，其余民警随时待命。
但这次跳楼事件直接被分给二大队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局里压根没觉得这是个命案...可能是意外坠楼，也有可能是自杀，总之性质算不上恶劣。
吴池就怕这种情况。
打开二大队的办公室的门，里面的警员看见他一愣，显然是没什么印象。
“你好，我是这次跳楼事件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我有事找余队汇报。”
吴池客气的说道。
余队就是二大队的副队长，队长和副队长统称某队，和体制内一个道理，正副处长都叫x处。
警员迟疑的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说道：“你等下，我去和余队说一声。”
“麻烦尽快。”
吴池应了声，自己在门边盘腿坐下，像个无赖一样，显然是不准备走了。
三分钟后。
二大队门又被打开，警员探出脑袋，略显无奈的说道：“进来吧，不过不要多说话，余队脾气很不好的。”
吴池心里一喜，跟着警员一起进了审讯室。
说是审讯室，其实就是个十几平方的房间，中间用一堵墙隔开，一头是审讯室，另一头是刑警们的临时讨论处。
“咳！咳！”
审讯室里烟雾缭绕，里头坐了四五个便衣刑警，都点着烟呢，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吴池。
“你是小吴吧。”
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友善说道：“我是双德余泉良，听小赵说你有事儿汇报。”
“余队好。”
吴池打了个招呼，看向监控录像，监控录像里是隔壁审讯室的画面，周大山还穿着他那身房产中介西服，坐在老虎凳上，但是没锁，也没戴手铐，看来就是简单的做个笔录，而不是正式审讯。
“我能问他一个问题吗？”
吴池认真的说道。
“当然可以。”余泉良自己站到一边，把话筒的位置让出来。
讨论室里诡异的安静，其余刑警，包括站在门口的吴建军，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余泉良。
后者面无表情站在吴池身后。
不是为别的，纯粹是为了这小子默哀。
整个双德分区，谁不知道二大队余泉良是个暴脾气，独断专横，要不是能力一流加上有点背景，早就被踢出警队了。
这位最讨厌的就是其他不相关的人掺和他的案子，打扰他的思路。
吴池今天估计是要倒霉了。
余泉良自己也斜眼盯着吴池，局里对他的评价他是知道的，但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宽和的人。
嗯……这小子要是提供不出什么有效线索，就让他去派出所历练历练吧，历练个两三年再回来。
吴池鼻子抽动了一下。
他闻到背后有杀意！
我草，这余泉良什么人啊！
我来提供证据，他要杀我？
忽略背后传来的阵阵杀意，吴池对着话筒缓缓说道：
“同志，请你问周大山：你老婆死了，你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