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被江离推至身前,看着面前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白眉老人,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
“难怪要找靠山,要讲势力,讲背景。”
他不过是一介凡夫,或许面前的老者吹口气都能把他灭杀,但偏偏有江离在,他们竟不敢对他有不敬。
他只能说,狐假虎威的感觉,有点上头!
见苏砚也没说话,白眉心中倍感压力,他实在拿不准这对年轻人在想什么,小声提醒:
“上仙?”
苏砚压下心中异样的畅快,心念电转,淡淡道:
“前面带路吧。“
他知道眼前的老者对自己的恭敬源于江离,但既然江离让自己交涉,那自己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的意志,不说表现出江离那般霸道,至少不能露怯。
白眉心头一松,得到指示,他只需要执行就行,远比什么都不说让他去瞎猜要轻松。
他先是转身招来几个老者,让他们招呼宗门弟子收拾战场,才带着苏砚二人朝大殿走去。
羊肠小路通幽处,小桥流水伴木屋,跟在白眉身后,苏砚的目光不时被所见吸引。
见苏砚眼中的惊叹,长眉若有所思,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我风灵宗有五座小岛,这座是门人弟子练功所在,倒是没有什么建筑。”
几人的速度不慢,不过一会,便走到了小路尽头,云雾再度映入苏砚眼中。
说是岛,却也名副其实,只是包围此间的,非是凡间海,而是云海。
云海之中,有一条圆石铺就的路,圆石似荷叶大小,可容二人并立,彼此间隔约莫半米,苏砚能见风灵宗的弟子跳跃着隐入云雾之中。
有过九天揽月,俯瞰人间的经历,苏砚自不会生怯,大步跨上石台,上了另一座小岛。
“这岛是弟子居所,这里的每一座阁楼石屋都有阵法守护。”
苏砚循着长眉所指看去,大部分屋舍都是关着的,看不出什么特别,和他想象中的什么仙人洞府之流,差得远了。
又穿过几座岛屿,环境大差不差,美则美矣,却没有苏砚想象之中那种仙道宗门的缥缈出尘之气。
直到最后一座岛映入眼帘,还未真正踏足,就可见一座恢宏的建筑在阳光下泛起霞光。
远远看去,飞檐上蹲踞的螭吻兽吞吐云气,檐角垂落的青铜铃摇曳却不作响,唯有霜花开了又谢。
收回目光,随着老道踏入回廊,回廊外丛生的灵蕨忽而轻颤,飘坠的竹叶落在桥下流水间,潺潺流水不知在何处倾泻,传出玉石相击之音。
进入深处,是一汪池,或者说,是一片湖泊。
池上浮着冰玉莲,叶脉流转着淡青色灵光,花心里蒸腾的雾气聚成九重光轮;
莲间可见金鳞倏然破水,溅起的银珠在半空凝成符篆,尾鳍扫过处绽开细碎冰晶。
池畔十二竿寒湘竹随灵风轻晃,竹节泛着月白色光晕,叶尖坠下的玉露坠入石臼,发出空灵的叩击声。
几人才靠近,就有一座古桥凭空浮现,在好奇之下,苏砚踏足这似渡仙之桥,行走其间,好似有春秋流转,
桥的另一边,就是一眼可见的宏伟大殿,殿前两尊石狰昂首,好似镇压上古凶魔的神兽。
玄玉阶直通灵霄殿,其上悬着的墨玉匾额高九丈,仿若一柄封印千年无人可动的巨剑,只‘灵霄’二字透着剑气,鎏金雕文随日轮流转显现出不同阵法。
长眉当先踏入殿中,从袖袍中滑出手掌朝苏砚一引:
“仙长,请上座。”
苏砚并没有给自己加戏,老实入座,江离更是像在自己家中一般,自顾端起灵茶品了起来。
长眉也端茶抿了一口,开始攀谈:
“多谢两位解围,否则我风灵宗怕是要损失不少。”
说话之时,他的目光看向江离,却见他已是阖上双眸,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也不知这少年和这位神尊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一动,猜测起两人关系,同时对苏砚看得更重了一些。
苏砚听他说起正事,笑了笑,道:
“前辈言重了,就算我师尊不出手,你们也能倚仗护宗等到盟友到来。”
“盟友?什么盟友?”
长眉懵了,他风灵宗确实有不少同盟,但事发突然,他可没来得及联系。
苏砚见他疑惑,不由皱眉,将信号弹一事告知:
“我师徒二人路过此地,见一信号弹冲天而起,本不欲理会,就见魔宗几人追了上来,还以你们的名义邀请我们相助,我们才参合进来。”
听到苏砚这话,长眉愈发疑惑,解释道:
“也不知渺武从何处请来了一个元婴真君,我不是对手,只能开启护宗大阵死守,可没法放出信号弹啊。”
苏砚闻言,不由一阵头疼,脑海中浮现起此前的种种,从信号弹到那老者相邀再到后来反水。
“将计就计,抛砖引玉,以逸待劳,围点打援……一环扣一环。”
当一连串的画面联系在一起,诸多被忽略的细节也映照心间,苏砚不由咬牙:
“修行界中的势力博弈都是如此吗?阴,当真是阴。”
那几个老登,分明就是自导自演,在钓鱼,即便没有恰巧碰上江离,先前招呼江离的待遇,十有八九会在前来支援的人身上来一次。
继而,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先前没有考虑的问题:
“不是,他这么干,到底图什么?”
如果只是两个宗门之间平日里的一些磨擦,应当不会发展到这种一举灭门的地步,哪怕多一个元婴真君的优势。
一个元婴大修士,犯不着因为门下弟子之间的磨擦亲自下场。
无他,战斗是会死人的!
苏砚不信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会看不清这些,更不会觉得他们是因为一时激情冲动。
想着,苏砚落在眼前这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上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似玩笑般道:
“前辈,你莫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被他们给看见了。”
被苏砚用这种目光打量,长眉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元婴大修士,向来只有他这么看别人,何曾有人这般看他?
若是强者也就算了,可偏偏苏砚是一个凡人!
若只是目光也便罢了,神龙不会在意蚂蚁,可偏偏他竟有一种被这凡人看穿了的感觉!
在他心念转动间,又一道目光垂落在他身上,让他一激灵,羞恼尚未彻底酝酿成怒气,便似泄了气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