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没有选择立刻公布那盘磁带。
一个猎人,在发现猎物的踪迹后,不会立刻开枪。
他会先找到,那个躲在草丛里,放出诱饵的人。
白板前,许诺看着“娱乐圈挖掘机”那块便签。
“我要他所有的资料。”他对周岚说。
两天后。
一份加密文件,从艾萨克·费曼的服务器,发到了许诺的电脑上。
文件里,没有废话,只有几条最关键的信息。
“李耀,男,41岁。前《娱乐周刊》记者,三年前因敲诈艺人被行业封杀,现为自由撰稿人。”
“个人财务:一个月前,其海外账户收到一笔五十万美金的匿名汇款。”
“信号来源:发布‘叶怀安黑料’的电脑IP地址,指向一栋位于BJ顺义区的,独栋别墅。”
文件最后,附了一张别墅的照片。
以及,别墅业主的姓名。
看到那个名字时,许诺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转身,对正在旁边,认真研究着叶怀安旧MV的林舟说:
“走,带你去见个‘病人’。”
……
BJ,一家位于后海的清吧。
下午时分,酒吧里没什么人,光线昏暗。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喝着闷酒。
他就是李耀,“娱乐圈挖掘机”的本体。
许诺和林舟,像两个普通的游客,很自然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老师?”许诺微笑着开口。
李耀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们是?”
“我姓许,一个医生。”许诺指了指林舟,“这是我的……实习生。”
他又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三杯威士忌。
“久仰李老师大名。”许诺说得很客气,“你那篇关于叶怀安的文章,写得很好。逻辑清晰,细节生动。差点,连我都信了。”
李耀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我呢,最近正好也在研究叶怀安先生。”许诺慢悠悠地说着,像在闲聊,“比如,他那首最出名的《晚星》。我就发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没有拿出磁带。
他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充满了杂音的、音质粗糙的、但旋律却无比熟悉的钢琴声,从手机的扬声器里,流淌出来。
是那盘Demo磁带的录音。
李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握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作为一名前娱记,他很清楚,这段录音意味着什么。
许诺没有停,他继续播放。
录音的结尾,是一个年轻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叶怀安的声音。
“哥,你看,这首歌,就叫《晚星》,好不好?送给小雅的,希望她,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亮着。”
“咔。”
录音结束了。
酒吧里,一片死寂。
“李老师,”许诺关掉手机,看着他,眼神平静,“你说,如果我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去。会有多少人,想给你,寄刀片?”
李耀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想怎么样?报警抓我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许诺摇了摇头,“我刚才说了,我只是个医生。我从不抓人,我只治病。”
“而且,”许诺看着他,“我知道,你收了钱,办事而已。你的病,不是坏,是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轻轻地,推到了李耀的面前。
又拿出了那盘磁带的复制品,放在了银行卡的旁边。
“这里面,”他指着银行卡,“是你收到的那笔钱的,十倍。”
“这里面,”他又指着磁带,“是能让你在这个行业里,彻底消失的,证据。”
“李老师,你是个聪明人。”
“药方,和毒药,我就摆在你面前。”
“选哪个,你自己定。”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得告诉我,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李耀看着桌上的那张卡和那盘磁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内心那道本就不怎么牢固的职业道德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手,把那张银行卡,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许诺,几乎是从牙缝里,擠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让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舟,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名字。
……
从酒吧里走出来,已经是傍晚。
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林舟的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沉。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那个答案。
“许导,怎么会是他?”他喃喃自语,“那个人……他可是……叶怀安最好的朋友啊!每年给叶怀安办纪念演唱会,为他的遗作奔走呼号……所有人都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叶怀安的人……”
“对啊。就是因为他最懂,所以,他才最会利用。”
许诺抬头,看着天空中,那片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的太阳。
“他知道粉丝最在乎什么,也知道大众的G点在哪里。”
“‘抄袭’和‘私生活混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两个诱饵。因为这两个,都是最容易‘反转’的。”
“他先用这两个最能激起愤怒的假黑料,把叶怀安这个快要被人遗忘的IP,重新炒到风口浪尖。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
“然后,”许诺的语气,变得无比冰冷,“再由他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在最恰当的时候,站出来。拿出所谓的‘铁证’,一一反驳,狠狠地打所有质疑者的脸,完成一场世纪大平反。”
林舟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好像,明白了。
“到那时候,所有曾经骂过叶怀安的人,都会因为愧疚,而变成最忠诚的粉丝。所有同情他遭遇的路人,都会产生报复性的支持。”
“然后呢?”许诺看着林舟,“他的新纪念专辑,他的纪念演唱会,他所有打着‘怀念叶怀安’旗号的商业活动,就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始收割了。”
“他不是想毁掉叶怀-安。”
许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林舟那张写满了震惊和恶心的脸,平静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他,只是想把自己兄弟的坟,给刨了。”
“然后,把里面那些已经变得不那么值钱的陪葬品,拿出来,擦一擦,镀层金。”
“再高价,卖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