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丹阳的娓娓叙述中，王易逐渐触摸到修行一道的本质。
万界大道共分五十，每一条道途都是万物运行的根本法则，是超越一切象征与概念，是构建一切的底层代码，如生、死、时、空，皆属此列。
相近的道途彼此交织，形成「生死」、「时空」这等宏大架构。而「虚无」，正是「虚」与「无」两条大道的交汇，乃是一切存在的对立面。
“因此，这本是一条无人应当、也无人能够行走的道路。”林丹阳语气沉凝，“任何踏足「虚无」之人，都会逐渐丧失存在的根基——躯体、认知、记忆、灵魂，最终彻底失去生命的意义，归于虚无。”
“而无情教的开派祖师，实是万年不遇的绝世天才。她以器载道、以‘情’驭‘无’，自斩修为，于黑白混沌的虚无之中，斩出了一抹红色——这便是《太上无情妙法》的由来。”
“这门功法的根本，在于四转前修‘无’，以身涉虚；四转后修‘情’，以感情对抗不断侵蚀的虚无，最终斩出真我，得道登仙。”
白凝霜听到这里，若有所悟，轻声问道：“既然《太上无情妙法》如此玄妙，「虚无」道途如此强大，为何祖师爷还会……”
“那又是另一段往事了。”
林丹阳目光投向那座灵石小山，眼神仿佛穿过了时间：
“五百年前，祖师遇上了一群踏入「虚无」、失去一切存在之人，并亲手送他们前往彼岸。”
“她承接了彼岸者的遗愿，找到他们的孩子，收为弟子，亲传《太上无情妙法》……无情教，便由此诞生。”
“大师兄慕容绝天赋最高，修为最强；二师姐马琦玛心思缜密，与三徒马赛克结为道侣，马卡龙便是他们的子嗣。”
“四徒魏无易与五徒魏无咎是同胞兄弟，而我于七徒中排行最末，与凝霜的父亲，也就是六徒白夜煞，结为了道侣。”
“可惜五百年光阴流转，七名弟子竟无一人突破六转，寿元有限，只得不断轮回于人间与冥界，被师父一世又一世地重新寻回、再度收入门下。”
白凝霜心神微震，低声道：“然后……就是二十年前……”
林丹阳轻轻点头：“后来，这七个弟子联起手来，将师父杀死了。”
“这不可能！”
白凝霜瞳孔骤缩。
他一直以为祖师爷死于列仙之战，毕竟仙凡之差犹如天渊，六转仙人近乎不灭，怎可能被一群凡人……
林丹阳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继续叙述，声调平稳却压抑：
“那是个子夜。”
“师父闭关归来。原本迎接她的应是大师兄慕容绝，但他没有出现。去的人……是我。”
“师父却不疑有它，我一路陪师父同行上山，几乎就要将即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可就在那时，二师姐马琦玛出现了，她总是出现在最恰到好处的时机。”
“我的话语，只得咽回腹中。”
“我们三人一同踏入清风殿。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师父已然察觉——七徒皆在殿中。”
“二徒的‘千’、‘束’锁住她的肉身，四徒的‘觉’夺其神识，五徒的‘命’吸走光线……她曾赐予七徒的十二把‘护世诏刀’，在这一刻，尽数刺向她自己。”
“七徒呈合围之势，但每个人都清楚：只要师父拔出那把刀，一切挣扎皆为虚妄。”
“但她没有。”
“最后出手的是大师兄……也只能是他。他以五转巅峰之能催动护世诏刀‘鸣’，引天雷撕裂长空，施罚天刑，那一剑惊霄，分寸妙绝，直指眉心。”
“师父没有抵抗。”
“雷光落下的一瞬，她仙躯的不灭性被打破；也就在同一刻，七件法宝同时贯穿她的身体——”
“天下无敌的六转仙人，就这样死了。”
一片寂静。
王易甚至感到一丝寒意。
如此深的宗门秘辛和前代恩怨，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完就会被当场处决。
林丹阳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缭绕的雾气，继续开口：
“师父死后，教主之位空悬。四师兄不久便寿尽入轮回，只有大师兄与五师兄留在教中，试图维持大局。”
“其余四人，因大师兄擅自篡改《太上无情妙法》，与他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篡改后的功法只修‘无’、不修‘情’，像是在刻意抹消、甚至‘喂养’某种东西。但大师兄坚称那是师尊遗志。”
“分歧愈演愈烈。最终，我们四人叛出宗门，隐姓埋名，来到乾国。”
“至于这枚令牌……”
林丹阳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枚黑色令牌：“这是我的东西。当年埋葬师父时，我将它随师一同下葬。”
“这件事，除我之外……只有死去的师父知晓。”
王易心头一震：“长老，您是说……”
“呵，”林丹阳低笑一声，听不出情绪，“四转真人便能轮回转世、携忆重生，几同变相长生……你又凭什么认为，六转仙人做不到？”
“当代圣女墨无怜……呵呵，我不知道大师兄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若师父此度归来，是为清理门户、一一复仇，我们……也绝无怨言。”
“又或者……”她忽然看向王易，“她将令牌交予你，是在暗示我——只要护你周全，往日恩怨，便可一笔勾销……也说不定呢。”
王易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林丹阳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乾国的事情还没结束，自己依旧有性命之危！
“林长老！”王易立刻躬身，“弟子愚钝，还请长老指点一条明路，救弟子一命！”
林丹阳看着他，烟雾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才轻轻敲了敲烟杆：“马卡龙死了，三转修为连保持记忆转世都做不到；虽然马琦玛师姐已经轮回转世，但他的父亲马赛克还活着。”
“三师兄虽不如二师姐惊才绝艳，却也是实打实的四转巅峰修为。他的灵感与占卜道法很强，若知晓独子死于你手——无论原因如何，必定会亲自前来寻仇。”
王易迟疑：“我若躲回无情教……”
“你忘记无情教是魔门了？”林丹阳嗤笑一声，“你一个区区一转弟子，价值远远比不上平息一位四转巅峰的怒火。能救你的，只有我。”
王易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林丹阳说的可能有夸大，但绝不虚假，无情教是啥模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那……弟子该如何是好？”
“眼下，你倒有一个现成的身份可用。”林丹阳的目光扫过王易身上的龙袍，“继续扮好你的‘赵坤’，三师兄再愤怒，来了也得查清楚马卡龙死因再出手，届时皇帝的身份能帮你拖延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