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工牛逼!!”
死一样的寂静被一声嘶吼撕裂。
紧接着,整个工地都炸了,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这片雨后的天空。
劫后余生的狂喜,在此刻化作了对蔡卫国的崇拜。
一片沸腾中,老高却一把将蔡卫国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眼神中带着一点敬畏和后怕
他压着嗓子:“蔡工,这……这事捅破天了.....”
“违规用炸药,要是让公司,让王总知道,咱们的饭碗都得被砸了!”
蔡卫国接过张勇递来的干毛巾,随意抹了把脸。
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眼底深处,藏着几分看透人心的淡然。
“老高,你觉得这事,瞒得住吗?”
老高当场愣住,随即一张脸垮了下来,比哭还难看。
是啊,刚才那动静,下游村子都能听见,怎么瞒?
“不但不能瞒。”
蔡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颗钉子砸进老高心里。
“我们还要主动‘汇报’,大张旗鼓地汇报!”
“报……报喜?”
老高彻底懵了。
“对,报喜!”
蔡卫国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指点,
“你现在就去镇上,告诉领导,说我们扎佐公路项目部,在技术员蔡卫国的带领下,临危不惧,科学抢险。”
“就说在最危险的关头,我,蔡卫国和张勇冒着生命危险,用一种‘先进的定向爆破技术’。
成功排除了十年不遇的山洪险情!”
“保住了国家财产是小事,关键是,救了下游五星村几百口人的命!”
老高是个人精,这话一入耳,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哪里是汇报,这分明是把“违规操作”的罪名,直接换成了“英雄事迹”的金身。
只要镇政府和下游村民认了这份天大的恩情,公司那边就算要秋后算账,也得先掂量掂量这舆论的份量!
“我这就去!”
老高连湿透的衣服都顾不上换,跑回项目部,翻身上了项目部唯一还能骑的破自行车,顶着风雨就往镇政府的方向猛蹬。
.........
几天后,天空放晴。
扎佐公路项目部一片热火朝天,工人们修复着被洪水冲毁的路基,那股子干劲,比任何时候都足。
蔡卫国的“神仙手段”早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如今他在工人们心里,跟活神仙没什么两样。
就在这时,一辆林城牌照的绿色吉普车,卷着一路黄尘,一个急刹停在了工地边上。
车门推开,下来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刻板的中山装,表情严肃,一下车,两道视线就在工地上来回扫荡。
带着一股子审视的压迫感,最终死死锁定了正在指挥施工的蔡卫国。
“谁是蔡卫国?”
其中那个国字脸干部开口,声音又冷又硬。
老高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蔡卫国走了过去,神色平静地迎上那两道视线:
“我就是。”
国字脸干部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看都没看蔡卫国一眼,对着文件一字一顿地宣读,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蔡卫国,你涉嫌严重违规操作,擅自使用危险爆炸物,对公共安全造成巨大隐患。”
“根据公司安全纪律条例,请你立刻停职,跟我们回林城接受调查!”
话音刚落,周围的工人们“呼啦”一下,瞬间围了上来。
老王头第一个冲到前面,像一头护崽的老牛,把蔡卫国死死挡在身后,瞪着他们吼道:
“你们凭什么带走蔡工?蔡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没错!没有蔡工,我们这几十号人,还有下游几百口子,早被水冲到龙王爷那报到去了!你们调查个屁!”
“想带走蔡工,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工人们自发地堵成一堵人墙,把蔡卫国护得严严实实。
一道道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那两个调查员。
空气瞬间绷紧,火药味十足。
两个调查员哪见过这种阵仗,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国字脸厉声呵斥:
“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这是公司的决定!都给我让开!”
就在这局面一触即发的时候。
一阵喧天锣鼓声,由远及近,浩浩荡荡地传了过来。
所有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镇长竟然亲自带队,身后跟着五星村的村长和几十号村民。
男女老少,抬着一面红色长方形门匾,敲锣打鼓,正朝着工地大步走来。
那门匾在初晴的阳光下,红得耀眼。
上面有八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技术救星,再生父母”
队伍径直冲到蔡卫国和工人面前。
镇长一把攥住蔡卫国的手,用力摇晃着,声音洪亮又激动:
“蔡技术员,我代表镇政府,代表五星村的全体村民,感谢你啊!”
“你就是我们扎佐镇的大英雄!”
那两个调查员看着眼前的阵势,看着那面门匾。
再看看村民望向蔡卫国时,那种发自肺腑的感激和崇敬。
两人的脸彻底僵住了。
国字脸调查员和他的同伴,就像两尊被突然定格的雕像,脸上的官僚式冷漠被这突如其来、充满乡土气息的阵仗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脸色从铁青到涨红,再从涨红到煞白,最终定格在尴尬与恼怒之中。
镇长紧紧握着蔡卫国的手,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工地:
“蔡技术员,要不是高师傅及时向我们镇政府‘报喜’。
我们都还不知道,你为了保住下游五星村的几百口人,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代表扎佐镇党委、镇政府,以及全镇人民,向你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衷心的感谢!”
“报喜”两个字,镇长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瞟了那两个调查员一眼。
国字脸调查员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不是来调查问题的,而是来打断一场表彰大会的。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往前一步,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镇长同志,感谢归感谢,但我们是林城总公司派来的安全纪律调查员。
蔡卫国同志涉嫌严重违规,这是公司内部的纪律问题,还请你们不要……”
“不要什么?”
镇长松开蔡卫国的手,转过身,脸上的春风笑意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
他个子不高,但此刻站在身材高大的调查员面前,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同志,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镇长指着那面鲜红的门匾,又指着身后那一双双质朴而感激的眼睛。
“什么叫公司内部纪律问题?
蔡技术员救的是我们扎佐镇的人,保的是我们扎佐镇的财产!
在我们扎佐的地界上,没有什么比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更重要的‘内部纪律’!”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顶着国字脸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问你,如果当时没有蔡技术员当机立断,用‘特殊技术手段’排除了险情。
K2 500段的路基垮了,责任谁来负?
下游五星村被淹了,几百口人流离失所,甚至出了人命,这个责任,是你来负,还是你们公司来负?!”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两个调查员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