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回收 【正版无广】第1章 (前提) 镜中影

作者:颍畔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04 08: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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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齐是被疼醒的,疼得像是五脏六腑都被人攥在手里拧了一圈。

最先发作的是膝盖,那种熟悉的钝痛从骨缝里钻出来,沿着神经爬向四肢百骸,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紧接着是胃,灼烧感翻涌上来,带着酸水卡在喉咙口,连呼吸都变得发紧。他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头上绣着的暗纹桂花——那是母亲高曼宁亲手挑的料子,说高家的东西,连枕套都得有体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铺着深灰色地毯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影,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被月光照得泛冷的精怪鳞片。这是他在高家主宅的卧室,陈设十年未变:胡桃木大床挂着垂到地面的丝绸帐幔,帐角坠着的银质流苏轻轻晃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碎声响;对面墙壁上挂着幅装裱精致的《猎妖图谱》,画里的猎人身着玄色劲装,指尖捏着泛金光的符咒,脚下踩着的狐精蜷缩着,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甘——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手笔,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家训”,母亲说,高家的人,生来就要站在猎妖者的顶端,容不得半分软弱。

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白色药瓶,标签上的字在月光下模糊不清,却刻在高天齐的骨子里:左边是治关节炎的,每天早晚各一粒;右边是养胃的,饭前半小时必须吃。从他十二岁第一次在雪地里摔断膝盖、疼得在雪地里打滚开始,这两瓶药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就像母亲那双永远带着审视的眼睛,时刻提醒着他——你是高家的继承人,哪怕疼得站不起来,也得把腰杆挺直了。

他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动作慢得像个垂垂老矣的人,每动一下,膝盖就疼得更厉害,冷汗又多了一层,把睡衣黏在背上,凉得刺骨。就在这时,梦里的画面突然冲破记忆的闸门,猛地撞进他的脑海里。

梦里没有高家的精致与体面,只有一片烧得通红的森林。空气里满是焦糊味,草木的灰烬落在他的脸上,烫得他生疼。他站在火海中央,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精怪在火里逃窜——有翅膀被烧焦的雀妖,拖着冒烟的尾羽撞在树干上,发出凄厉的鸣叫;有鳞片剥落的蛇精,在滚烫的泥土里扭曲着,血珠渗进地里,瞬间被烤得蒸发;还有个抱着幼崽的兔精,转身时,他看清了那双眼睛,满是绝望,却又带着点诡异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然后,那个身影就出现了。

从火光最浓的地方走过来,步伐很轻,却像踩在他的心跳上。那人穿着件宽大的白衫,衣摆被火烤得微微发卷,长发及腰,在火光里泛着淡淡的银蓝色,像极了深海鲛人鳞片在月光下的光泽。走近了,高天齐才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连眉峰的弧度、眼角那颗小小的痣都分毫不差,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他惯有的怯懦和谨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像是结了冰的湖面,连月光都照不进去。

“人与精怪,从来就不能共存。”

那人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高天齐想反驳,想说出母亲偶尔提起的“平衡之道”,想提起他在古籍里看到的“人妖共生”的传说,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人的嘴唇,听着那句冰冷的话在火海里回荡,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更烫。

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高天齐才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人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的膝盖,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悲伤,还有一丝……怨怼?像是在看一个偷了自己东西的人。接着,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高天齐的胃,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像是被扔进了冰窖,连火海里的热浪都被这股寒意压了下去。高天齐想躲,却被定在原地,只能看着那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声音被火海的噼啪声、精怪的惨叫声盖住了,他什么也没听清,只觉得膝盖和胃里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是要把他撕裂。

然后,他就醒了。

高天齐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了胃里的翻腾,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和梦里那人的手一模一样——可为什么,那人会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每次梦到他,自己的病都会犯得更厉害?

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藏着一本他偷偷留下来的旧相册。高天齐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抽屉,指尖抚过相册封面的磨损处——那是他十岁时在母亲的书房里找到的,当时母亲不在,他翻到这本藏在书架最顶层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母亲抱着两个婴儿,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笑得很温柔,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连眼角的细纹都显得柔和。可照片的边缘,有一个婴儿的脸被剪掉了,只留下一道参差不齐的缺口,像是被人用剪刀胡乱剪过。

他当时拿着照片跑去找母亲,问那个被剪掉脸的婴儿是谁。母亲正在泡茶,听到这话,手里的白瓷茶杯顿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却像没感觉一样,只是淡淡地抬眼,眼神里的温柔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小孩子家家,别问不该问的。”从那以后,家里再也没人提过这张照片,也没人提过“双生子”这三个字——可他偶尔会在深夜听到佣人在走廊里窃窃私语,说他出生时,母亲其实生了两个孩子,只是另一个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没了气息?那梦里的人,又是谁?

高天齐把相册塞回抽屉,轻轻合上,像是在藏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在《猎妖图谱》上,画里猎人的符咒似乎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嘲笑他的胡思乱想。母亲说过,高家的孩子要体面,要冷静,不能被这些虚无缥缈的梦和传言影响——可梦里那句“不能共存”,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连带着膝盖的疼痛,一起扎得更深。

他想起前几天母亲给他的那本《阈限猎灵学院入学指南》,封面是银叶林的图案,母亲当时坐在红木书桌后,指尖敲着指南的封面,语气不容置疑:“下个月你就去学院,高家的继承人,必须是学院里最出色的。”他当时没敢问,学院里教的“平衡之道”,和梦里那人说的“不能共存”,到底哪个是真的;也没敢说,他其实有点怕,怕自己的病会在学院里发作,怕别人看到他疼得站不起来的样子,怕丢了高家的体面。

高天齐揉了揉发疼的膝盖,胃里的灼烧感又隐隐上来了。他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桂花树影影绰绰,风一吹,叶子的声音像极了梦里精怪的呜咽。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他说的话,是预言,还是诅咒?自己身上的病,和那个被剪掉脸的婴儿,又有没有关系?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眼底的迷茫和恐惧。他把脸埋进手掌里,指尖能摸到额头上未干的冷汗。他知道,从这个梦开始,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而高家那些被藏在沉默里的秘密,还有他身上的病痛,迟早会像火海里的藤蔓,缠上他,让他无处可逃。

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帐角的银流苏晃得更厉害,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像是有人在轻轻敲门,又像是有人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可他不敢去看,只能紧紧攥着床单,等着疼痛慢慢过去,等着天慢慢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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