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明非脚步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显然是不准备去见这个所谓的“领导”了。
陈平沉吟片刻后开口：“这个……他有些事想跟您确认一下……”
“哦。”
路明非简单应了一句，随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没空，有要紧事。”
见路明非拒绝的这么果断，陈平不由得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算了，好歹没有直接拒绝……”
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正准备从衣服内袋拿出一直处于通话状态的对讲机时，却听到刚刚远去的脚步声又折了回来。
于是他又把对讲机给塞了回去。
路明非来到陈平身前几步远的地方，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走吧，正好我也有点事需要了解一下。”
“哦……好，路先生，这边请！”
半小时后，一栋隐蔽的小楼中。
“路同学真是年少有为啊……”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给路明非倒上一杯热茶，推到他的身前。
路明非来的时候已经听陈平说起过了，面前这人名卢耀国，是特调部的部长，大人物，至于多大路明非也不清楚。
路明非没碰那杯茶，视线掠过卢耀国花白鬓角下温和的笑纹，他并没有跟特调部的其他人一样身穿制服，而是一件简单的行政夹克内搭白衬衫。
那应该是挺大的了。
“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也勉强算是见过不少人才，可他们，都没有像路同学你这样的……天分……”
卢耀国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随后才抬起头来看向路明非。
“天分？”
听到这个词，路明非一时间没忍住，扯了扯嘴角笑出声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天分这个词被加在他身上。
“路同学何故发笑？”
见路明非这样，卢耀国面上也没什么波澜，依旧是那副和蔼的神色。
“只是觉得这个词离我有些遥远罢了……还不知该怎么称呼？”
路明非端起那杯茶来浅尝了一口，虽然他喝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确实比他叔叔买的那些茶叶强。
“称呼随意。路同学愿意的话，叫我老卢也行，年轻人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道：“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这天分……就像子弹压进膛里的分量，它不说话，可谁都忽视不了。”
他将茶杯轻放回乌木茶盘，“比如那辆被暴力截停的轿车，鉴定科的报告我看过了……很精彩。”
路明非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没接话，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老式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路明非对上他平静的目光，终于开口：“我很好奇，‘特调部’，调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路同学真是敏锐。”
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双黑色的瞳孔却锐利起来。
“特殊调查科，顾名思义……”
“我们处理常理无法解释的异常、追踪潜在的失控危险源、必要时进行‘无害化’处理，以确保稳定。”
“比如巷子里那条失控的‘蝮蛇’——当然，在公开档案与通报里他会被记录为‘持刀精神病患’。”
“路同学那天的‘路过’，为我们避免了一场灾难性的追捕冲突。而这种能力……”
“正是我们亟需的稀缺资源。”
再一次，这些人又对路明非掏出了橄榄枝，但路明非没接他的茬，“所以，你们是专门扫尾的清洁工？”
卢耀国重新戴上眼镜，沉默片刻后开口：“我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守门人’。”
他十指交叉在一起，微微向前倾身，脸上和蔼的神情也变得庄重了几分。
“人力无法解释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天分’。”
“路同学，你的‘天分’是门，你拦停那辆车的力量……就是钥匙。”
他那深邃的眸子似乎要透过镜片将路明非整个人都彻底看穿，茶水的氤氲热气，在两人之间立起一层薄薄的铁幕。
“这样的天分，不该浪费在……应付些街头巷尾鸡毛蒜皮的意外上，你说是不是？特殊调查部，正需要你这样的‘天分’。”
“推开那扇‘门’——或者去见证它，或者被门后的东西吃掉……有兴趣看看门里的风景吗？”
说完，他便不再开口，静静等待着路明非的反应。
“哦？需要？”
路明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需要我做什么？”
“你们……又能为我提供什么？总不会是……”
路明非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一杯好茶吧？”
说罢，身体往后，靠在红木沙发椅背上，路明非很清楚，对方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巷子里那个掌印所代表的力量。
这种时候与其虚与委蛇，不如直接点，毕竟和权力做交易从不需要委婉，他来这一趟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获取信息，现在能多拿点也不亏。
卢耀国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倒是浓了几分，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来，啜饮了一口。
“资源。”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权限。”
“身份。”
“以及……真相。”
“特调部能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路明非忽然笑了一下，“听着不错。”
“只可惜……我这人自由惯了。”
卢耀国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但镜片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后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腹摩挲着杯壁。
“自由……”
他像是品味着这个词，尾音带着点近乎慨叹的起伏，随后缓缓啜了一口冷茶，“路同学，这世间的自由，从来都是最奢侈的商品。”
“就像那天在巷子里，你出手拦下失控的车辆，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但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在背后处理痕迹、压制舆论、甚至……”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路明非的手腕，“抹平某些超越常理的力量带来的后续麻烦，这份‘自由’，恐怕会变成烫手的山芋，甚至……灾祸的源头。”
“而且，这不是收编……或许称为特聘顾问更为合适？你不会有编号，不穿制服，不坐班。”
“但身份，特殊津贴，独立行动权限，豁免权……该有的体面，一样不少。”
他指尖在桌面点了点，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台崭新的手机滑过去，“任务信息会通过加密渠道发送给你。接，或者不接——”
他摊开手掌，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决定权永远在你手里。我们只提供选项，不挥舞鞭子。”
“你依旧是仕兰中学的路明非。读书，考试，和朋友去吃路边摊……只要别再用肉身拦卡车，并被监控拍下……没人会打扰你的‘自由’。”
“当然，‘监控处理’是我们的专业。”
路明非端起茶，看着其中沉浮的茶叶：“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兼职？”
“最后一个问题。”
“要是我‘拒绝’的活儿越来越多？”
路明非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轻轻放回桌上。
“那你就是……”
卢耀国慢条斯理啜了口茶，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本系统性价比最低的一笔风险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