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地球的时间即将用尽,你们五人是地球最后的希望。去吧,去找到时间长河,才能够挽救地球数十亿的生命……。”
地球联邦燃烧了十万年的时间,将陈策五人送入了浩渺的太空,五个人,五条轨迹,各不相同,目标只有一个。
找到时间,然后发送星际坐标给地球联邦。
陈策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然后他看见了一道巨大的彩虹,还有彩虹下那一座座缥缈于云间的巍峨山峰。
就在群峰之间,有一条绿色的河在蜿蜒流动,隐隐约约兜兜转转,不知道起于何处,也不知道终于何方。
那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光线,如琥珀般翠绿的光线。
那就是时间,无穷无尽的时间。
他狂喜,没有注意到万千群峰中那座最高的山峰上有一座塔忽然亮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星际坐标,那座塔就从天而降,那塔里走出了一匹马,那马一蹄子落了下来,轻易的破碎了他的飞船,也轻易的将他抹杀。
那是一座漆黑的八角三层塔,那是一匹白马,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白马。
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记忆。
三层塔带着他的灵魂穿越了一扇诡异的门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在红叶山庄里重生了,那座塔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
……
就在那个飘雪的夜里,神都十二飞将之一的擎天飞将王霸霸道的一枪从天际而来。
前朝大将军屠破的十丈长刀几乎同时破空劈到。
红叶山庄覆灭,全庄上下一千两百三十六口人——除了陈策,尽皆死亡。
血流成河,火烧十日方灭。
除了小仙儿,没有人知道红叶山庄活出来了一个人。
他再没有回去看一眼,他带着小仙儿离开了江宁郡,离开了河西道,向荒无人烟的关山而去。
四岁!四年!
然后到了边城,然后开始修行,再然后……。
陈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双瞳渐渐聚焦,便看见了眼前梨花带雨的那张熟悉的脸蛋儿。
他笑了,小仙儿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陈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小仙儿的脸,为她擦去流淌在脸颊的泪水,“活着……真好!”
“嗯!”
小仙儿抓住陈策的手,哽咽着说道:“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陈策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小仙儿会有多么担心。
“这次……睡了多久?”
“十八天。”
“真的有些久啊。”陈策感叹道。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传来。他微微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墙面都是规则的白色石砖砌成,镂空的雕花窗棂里有细碎的阳光洒落,金灿灿铺了一地。
窗棂前有一张檀木书桌,书桌上整齐的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溜儿堆叠得很整齐的书。
书桌旁边的角落里有一个青花瓷盆,瓷盆中有一树开了三两朵的梅花。
一面菱花铜镜挂在窗棂旁边,一张古筝竖在铜镜下。
收回视线,才发现身上盖的是一床绣花锦缎棉被,身下睡着的也是檀木雕花大床。
“这是在哪里?”陈策惊讶的问道。
“锦官城宁婆婆的家里,这里是……宁婆婆闲置的书房。”
“宁婆婆?哪个宁婆婆?”
“就是救了你一命的宁婆婆,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叫什么名儿我也不知道。”
她忽然俯下身子,神神秘秘的低声又说道:“依我看,这宁婆婆家可是富贵人家,这宅子前后三进院落,还带两个花园——那花园都比我们在边城的小院子还大。府上的佣人估摸着也有十来个,每天吃得可讲究了,啧啧啧,那些吃食反正我好多都叫不上名儿来。”
陈策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说起来他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只不过这命不好,少爷没当几年就亡命天涯。
陈策沉默片刻又问道:“这个宁婆婆……是人族还是荒人?”
“我看应该是人族。”
“不管怎么样,人家救了我一命,扶我起来,我得当面儿去和人家说一声谢谢。”陈策双肘撑着床,小仙儿扶着他坐了起来。
陈策摸了摸胸口,没再感觉到疼痛,他又解开扣子来看了看,伤口恢复得很好,那条缝合的痕迹也变得很浅。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肺部没有感觉到灼热,只是失血过多,又躺了十几天,脚下还是感觉有些虚浮。
“宁婆婆的医术极好,她并没有用什么药物,只是用了金针,她还说……不会留下后遗症,甚至会比以前更强健。”
“花了多少?”陈策明白这治疗下来花的时间肯定不会少。
小仙儿躲开了陈策的视线,搀扶着他向书房外走去,低声说道:“没有花时间。”
房间里很暖和,外面却依然寒冷。陈策走出书房就打了个寒颤,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抬眼看去,就见一座八角凉亭和一方假山荷塘。
在荷塘的那边,绿的竹,白的雪,掩映着一道垂花门楼和四面抄手游廊。
园中积雪覆盖,却有一条青石小径被打扫得很干净,小径从门楼而来,绕过荷塘,穿过凉亭,一直延伸到脚下,小径的两旁有腊梅七八树,盛开了梅花六七朵。
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里想来就是后院了。
后院里没有别人,四下里非常清净,天空一片湛蓝,太阳红艳艳挂在天顶,于是地上的积雪看上去就有些晃眼睛。
小仙儿搀扶着陈策沿着青石小径向凉亭走去,陈策问道:“这府上除了宁婆婆和那些佣人,可还有其他人……比如宁婆婆的儿孙什么的?”
小仙儿摇了摇头,“中院我只去过两次,还是宁婆婆想要拉着我说说话儿,没看见还有其他人。前院我没有去过,我们的吃食都是佣人送过来的,我也没好问。”
陈策没有呆在凉亭里,他走到了荷塘边。
荷叶已残,枯黄的残叶上铺着一层雪,荷塘也已经冰封,荷塘中假山上原本的流水结成了一道冰瀑,只有在假山的缝隙中,还有几抹枯黄的野草。
一阵如山涧石泉般的叮咚声忽然响起,陈策抬起头来,便看见垂花门楼里走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