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十八年,十月。
正在成周准备冬祭的昭王接到了荆伯的急报,荆蛮去而复返,再度回到了汉水附近,开始袭扰荆南、楚南地区的边境。
和之前的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不同,这次的荆蛮自称三苗后裔,不仅人数明显增多,而且武器也更加精良。
和军情一并送到成周的,还有荆伯缴获的一根青铜戈首。
这枚青铜戈首明显不是邦周制品,做工要粗糙许多,而且质地硬而脆,远不如邦周的戈矛。
据荆伯信上所言,荆蛮这次手中出现了大量青铜武器,更是有一只精兵,全身装备了青铜铠甲。
但这足以证明,荆蛮一定掌握了铜矿开采和冶炼技术并拥有一个稳定的矿源。
西岐当年便是如此成长起来最终推翻了殷商王朝统治的,因此如果放任荆蛮成长下去,很有可能还未建国百年的邦周就将步殷商的后尘。
虽然昭王并不了解西岐的发家史,但这不妨碍他将荆蛮视作头号威胁。
一个拥有大量制式武器装备的地方势力,就算是一点也不懂军事的君王也不会掉以轻心的。
更何况昭王还略懂军事,深知必须趁荆蛮还未起势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就在昭王打算兴兵南征,并再度启用荆伯为帅时,却迎来了一个噩耗。
荆伯病危了!
其实早在荆伯在荆地建国后不久便已经感到身体大不如前,这些年在行伍中受的伤痛也都一一复发。
从半年前开始,荆伯便将荆国上下的大小事务交给了儿子度处理,自己则一边养病一边在后头把握大方向。
半个月前,荆蛮来犯,虽然这次是公子度领军御敌,但荆国上下的日常事务却又落在了荆伯身上。
等公子度得胜归来后,荆伯又强撑着身子给昭王写了一封急奏。
在信件寄出去不久,荆伯便一病不起,甚至惊动了远在丰邑的主家。
没办法,昭王只好另择帅才。
同样参与了上一场南征的曾侯南进入了昭王的视野。
南的父亲便是先王时期率军击退鬼方的南宫盂。
上一次南征过程中,曾侯率领曾国的军队表现的也十分英勇,被荆伯称赞有他父亲年轻时的风范。
但曾侯太过年轻,昭王怕他压不住其他诸侯,又怕他在战争中贪图功劳而冒然行动,于是又派人去找到了祭公,让他也派兵一起出征。
祭公是周公的孙子,包括曾侯在内的其他参战诸侯都是他子孙辈的,有他在大军中坐镇,既不用担心压不住其他人,也不用担心曾侯因为贪图功劳而冒然行动。
于是昭王便以祭公为帅,曾侯从旁辅佐,调遣西六师前往最靠近成周的唐国。
昭王打算从唐国出发,先经过厉、曾等诸侯国,结合诸侯的兵力挥师南下,一举歼灭荆蛮。
准备充足之后,第二年春,农忙之后,趁着农闲之时,大军便浩浩荡荡地朝着汉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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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虎贲驻扎点
帐篷外正下着淅沥沥的雨。
“报!曾侯密令”一个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进!”坐在帐篷里的将军头也没回,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舆图。
风浑身湿漉漉地从帐篷外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捆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帛书,又重复了一遍:“禀,曾侯密令!”
那将军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从风的手中接过那捆帛书,先检查了一下绳索交错处的封泥,见其完好无损后才挥了挥手让卫兵带风离开。
风被卫兵带到了一个帐篷里烤火,并为其端来了一碗热汤。
卫兵走后,帐篷内原本就待着的另一位同样湿漉漉的士兵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风,然后便开口问道:“兄弟你哪里来的?俺是祭国来的!”
风喝了一口热汤后才回答:“嘿嘿,不好意思,兄弟。这俺不能说!”
那人倒也不恼,反而十分理解道:“明白!俺叫由。叫啥总可以说吧!”
“俺叫风。”
就在这时帐篷外的雨声小了些,由见状起身朝帐篷外探了探头,然后向风抱怨道:“总算是雨小了些!俺来的时候,都被浇成落汤鸡哩!”
随后又看着同样湿透了的风道:“看你的样子,你来的路上也恰好撞上雨最大的时候吧!”
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卫兵又送来了一个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士卒。
没想到这人风竟然认识,只听风惊喜地叫道:“辛!你怎么来这儿了?”
辛闻言也朝着风那边看去,同样露出了惊喜的神情:“风?你不是……你怎么也在这儿?”
“嚯!你俩还认识呐?”火堆旁的由双眼一亮,饶有兴趣地问道。
风点了点头,一边接过卫兵手中的热汤递给辛,一边向由介绍道:“俺俩之前是同一个伍的,王上上次南征的时候还是辛带的我。”
“哦?你们两个参加过上次南征?”由顿时来了兴趣,“反正无聊,给俺说说上次南征呗!这不会也不能说吧?”
风闻言一愣,刚想回答,帐篷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嚣。
三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朝帐篷外看去,没想到此时所有人都在冒着雨收拾着东西。
风刚想拦住一名士卒问一问情况,远处便跑来了一个人影,正是之前送他们来烤火的卫兵。
从卫兵口中得知,大军即将开拔,将军有紧急军情需要风、辛、由三人去送。
待三人被带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帐篷里时,将军已经将三份帛书都用封泥封好。
将军亲手将帛书分别交给了三人,并嘱咐一定要亲手送到昭王、曾侯和祭公的手上。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帛书放进怀里,立刻往军营的马厩跑去。
互相道了一句保重后,三人便牵着马各自向着来时的方向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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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春,有星孛于紫微。祭公、辛伯从王伐楚。——《今本竹书纪年》[明·佚名]
昭王十八年,荆蛮归。荆伯病笃,昭王欲以曾侯为帅。南者,盂之子也。荆伯尝言曰:“南有其父少时之风。”然昭王恐其少而无威,又恐其贪功冒进,乃令祭公为帅,曾侯佐之。祭公者,周公之孙也,诸侯之中以祭公为尊。——《周史·昭王本纪》【西汉·史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