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已到子时深夜,附近并无马市,门口也没马匹能顺手征用,这样哪怕宋怀东天生神力,走了一段路后,也实在是顶不住了。
“要不要属下烟花传令……现下虽已夜深,但百户所那么多兄弟,总会有几个还没睡,能看到这传令信号的。”
“等来几个人,也方便把他们带回去了。”
这肯定是当下最合适的方法,但陈琼却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道:“把蔡延年和王二狗送回春华楼,找那两个花魁陪他们,一人一个,账记在你们头身上。”
这样之后,便只剩下张上进和赵兴两个人了。
宋怀东依言照做。
再出来后,陈琼皱着鼻子,有些嫌弃的看了依旧昏醉着的赵兴一眼,道:“把你们头儿丢给我,你先把另一个送回去吧。”
用丢这个词,真的合适吗?宋怀东不敢违逆陈琼命令,乖乖把赵兴递了过去。
陈琼轻轻伸掌,用内力隔空挡住赵兴,免得赵兴直接撞到他怀里。
而后解下刀鞘,递给赵兴,道:“你要是还留着一分清醒,就抓住我的刀鞘,我拉着你走。”
说罢不再将内气外放,没了阻力后,赵兴登时往前一摔,差点以狗吃屎的姿势落地。
还好陈琼主动将刀鞘横移,将赵兴拦腰截住,这样一来,赵兴便被架在了小小一个刀鞘上,但那姿势,却如同趴在马上一般。
宋怀东自问臂力超群,可想要如陈琼这般,只在轻描淡写间,就用伸出去的刀鞘来架住一个人,面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怕也颇为困难。
而想要就保持这动作,架着酒醉的赵兴前行,那就更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看陈琼细胳膊细腿的,身体本身的力气肯定大不了,但传闻内家高手能一掌拍死一头牛,或是托起几百斤重的石头,此外还有力道使用的技巧、暗劲等等,也都颇为玄异,那就不是眼下的宋怀东能具体搞懂的了。
宋怀东怔怔想着这些时,陈琼却是偏头看向他:“你还不先走?”
“放心,有本官在,没人能伤到他。”
宋怀东看着趴在刀鞘上的赵兴,摇了摇头。
“你这是连我都防?怪不得这小子敢醉……”,陈琼轻声嘀咕了句,倒也没较真,转而又问:“听说你救过赵兴的命?”
宋怀东微微一愣,闷声回道:“是头儿救过我的命。”
陈琼便也不再理他,自顾自走在前头,并用刀鞘拖着赵兴,任由扛着张上进的宋怀东跟在后头。
他仔细思虑了下赵兴先前吃喝时的动静,以及眼下宋怀东那寸步不敢离的表现,基本笃定了,赵兴这小子是真醉了,甚至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而并非刻意装出来的。
边用长刀拍了拍赵兴脸颊,看似随意的问道:“加入锦衣卫前,你在干嘛?”
想入锦衣卫,需得三代清白。
早在三年前,赵兴入职锦衣卫时,家世就被调查的清清楚楚。
过去吧,陈琼对此也没多想,但随着这小子的表现越来越妖,而今更是成了百户,算是他陈琼最重要的亲信之一,那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些问题了。
比如,既然只是区区农户的儿子,那又怎么可能,只加入锦衣卫短短三年,就仿佛无师自通一般,深谙官场之道?
且这小子武学天赋极为惊人,尤其那悟性,和常人大不相同。
这小子的未来,绝对不会止步于百户,甚至有可能跟着他陈琼建立大功大业。
而若到那时,突然才发现这小子是被某些人或势力专门派来的,底子很不干净,那便悔之晚矣了。
可眼下想再追根溯源的背后调查,却也没了多大可行性。
因为赵兴在袁州的原籍那边,整个村的人都死的死走的走了。
所以陈琼才应了这场酒局,重点等的……便是让赵兴酒后吐真言的机会。
不然以赵兴的奸诈滑头,怎会句句属实?
暗夜如水,长刀冰凉,且学武之人本就对兵器近身极为敏感,总之赵兴迷糊间听到了陈琼问话,继续趴在刀鞘上,被拖着走同时,闭着眼回答:“当牛马。”
“……??”
当牛马?
宋怀东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却侧着耳朵在听。
暗想头儿可真是不容易,小时候太苦太可怜了,竟然被当做牛马一样使唤,那可不是比商周时候的奴隶还惨么……
陈琼则是短暂愣了下后,便恍然,并松了口气。
所谓当牛马,应该就是种地耕田了,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农户出身。
他便又问:“既是当牛马,却又怎会对大明朝堂这般了解,甚至连一些尔虞我诈、左右逢源的本事,都掌握的炉火纯青?”
赵兴没有回应,陈琼就又用长刀拍了拍其脸颊。
而后才听得赵兴回道:“当牛马空闲,看过几本……厚黑学。”
厚黑学?
这新鲜的词汇,又让陈琼微微怔住了。
不过想来就是一种书吧,这种书专门介绍大明为官之道?可他陈琼怎么就没看过,甚至都没听过。
罢了,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来这小子真的身家清白,未来可堪大用。
另外,等这小子清醒后,可以让其帮忙找几本厚黑学,给他陈琼也看看。
陈琼不再发问,静默走路。
不多时走完大路,到一巷子口的拐角,这算是回赵兴家的近路了。
这巷子着实有些窄,没办法再并排而行,赵兴和胳膊下抱着的刀鞘,便被拖到了后面。
也可能是这样的话就拖不稳了,亦或者酒醉难受,亦或者其他原因,赵兴忽的在不舒服的哼了一声后,脱离开刀鞘,再向前一个趔趄后,抱在了陈琼身上!
且两条胳膊带着两只手,还揽在了陈琼胸前!
宋怀东:“……?”
陈琼惊的一跳,此生从未有过之慌乱,迅速推开赵兴后,又将其一脚踹倒,而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出了长刀,直斩向赵兴胸口!
宋怀东面色大变,早就把张上进丢到了地上,一个打滚过来,便要扑过去挡在赵兴身前,同时大呼:“大人怎可言而无信!?”
“头儿他只不过是摸了一下您的胸而已啊……”
“大家都是男人……”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