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言重了。”
张观阳面色不变，“张家不过小小一族，立足凡俗而已，一切皆是机缘巧合，何谈大势，若真论起底蕴，岂能与青篁海诸多世家相比？”
贾义诚张口欲言，贾广成却轻轻一笑，抬手拦下孙子，朝张观阳和张云海歉然一笑，“我家义诚年轻气盛，说话直白，勿怪勿怪，但老夫的确好奇，修行一道，缘法最重，张家能在这绝灵之地立下基业，实在是匪夷所思，若真无宗门师承，仅凭张家几代人之力便有如此成就，堪称修仙界一一段佳话。”
张观阳微微一笑，“前辈过誉了，修行无常，不过因缘际会，张家自知根基浅薄，不敢妄自称奇，只求安分守拙，不惹是非。”
张云海立在一旁，见气氛渐趋微妙，忙朗声一笑，上前半步，拱手道，“二位仙师远道而来，都是贵客，既已入我灵山城，何必立于路口寒暄？我已备下酒席，不若移步入席，边饮边叙，岂不更好？”
贾广成哈哈一笑，点头道，“张族长如此好客，既如此，那老夫便叨扰了。”
贾义诚冷哼一声，环抱着双臂，也不说话。
……
入得席间。
贾家祖孙二人，神色间皆带着若有若无的打量。
张云海敬酒时，贾义诚却不举杯，而是笑道，“张家招待修士的排场，倒也有趣，除了灵米外，竟全是些凡俗之物，不过虽无灵气，却颇为珍稀，倒像是用心收集过。”
张云海尴尬一笑，岔开话题，“仙师见笑了，张家新兴，底蕴有限，所能奉上的，也只是些凡俗物事，实在简陋，万望海涵。”
贾义诚仍旧不置可否。
贾广成见状，只得出来打圆场。
“修士讲究辟谷清修，久而久之，反倒是口腹寡淡，不过老夫年纪大了，寿元无多，也不求什么灵食灵菜，偶尔尝些凡俗滋味，反倒觉得珍贵，张族长如此费心，老夫心中甚慰。”
张云海忙举杯笑道：“前辈厚爱，张家受宠若惊，还请二位仙师莫要嫌弃。”
贾广成也举杯回敬。
几巡酒过，话题渐渐深入。
贾广成温声问起，“观阳道友，修行至今，可曾外出游历？还是一直在此地潜修？”
贾义诚更直白得多，不经意间便插话道，“张家如今既有灵脉，可曾购置过灵药？法器符箓又是何处求来？”
这些话语看似闲谈，却全是旁敲侧击，意在探明张家的底细。
是否真有灵脉？
修为底蕴如何？
是否有宗门师承？
可张云海和张观阳两人，根本不据实作答，谈的尽是城中百姓安居，商贸繁荣之事。
几番试探，贾家祖孙二人终究没能探出真正底细。
酒宴散去。
贾广成见再无所得，只得含笑告辞，“张族长，观阳道友，今日叨扰甚多，他日若有机缘，还望多多关照。”
贾义诚也随之拱手，但却嘴角含笑，意味深长。
目送二人御风而去，张云海心底长舒一口气，脸色却渐渐凝重，“观阳，这贾家二人此番上门，居心不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探不出底细，肯定要使些手段，或明或暗，你和岳儿可得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色复杂，低声喃喃：“也不知当年让你父亲人前显圣，究竟是对是错……”
张观阳神色沉稳，道，“舅父，此事做得对！若非父亲当初显圣，张家何以在短短数年间立足扩张？何以令族人上下凝心聚力？父亲做过那一场，方才有今日的灵山城！”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贾家，他们来，便让他们来，这些年，父亲寄回那么多符箓阵盘，再加上我已突破炼气二层，张家绝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凡俗家族。”
“再者说了。”
张观阳神色自若，“界山的灵气，任何修士来了都能轻易感知出来，这就是条不入流的灵脉，只要咱们守得住，贾家便不至于拼死争夺。”
“但是。”
他话锋一转，“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做好随时送观岳远走的准备，只要我父亲和观岳在外，哪怕张家真的出了意外，将来也可择机重建家族。”
张观阳的一番话，总算让张云海眉头舒展，心神略安。
可他的目光，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贾家二人离去的方向，心情再度沉重。
……
贾家二人辞别张家后，并未着急返回青篁海。
他们御风绕过灵山城，落在数十里外的一片山林中。
贾广成右手轻挥，山石顿时炸裂，露出一处天然石洞。
二人稍作布置，便以符阵遮掩气机，开辟出一处临时洞府。
“祖父，张家底细未明，但我总感觉他们不太简单。”贾义诚沉声道。
“嗯。”
贾广成捋了捋胡须，“今日所见，张家明面上似乎只有一个年轻修士，修为也不高，但先前凡俗消息来源中提及的修仙者，却绝非此人，年岁对不上。这样吧，过几天你去打点些凡俗商旅，散些金银，再收买些城中居民，看看他们如何议论，张家既已立族，消息必难遮掩。”
贾义诚点头应下，冷笑道：“凡人最是贪财，金银在手，还怕他们不吐实情？”
贾广成眯起眼，望向远处巍峨的界山，语气幽幽：“若真只是不入流的灵脉，倒还罢了。可若藏有更大的机缘……哼，张家不过是个新兴小族，如何守得住？”
于是接下来几日。
贾义诚暗中走动，收买凡俗商旅，贾广成则独自一人入了界山，可很快便无功而返。
他年事已高，一口气即将散去，虽有炼气四层修为，但若真斗起法来，怕也敌不过壮年炼气三层修士。
而界山之中诸多地方，皆布置着阵盘和符箓，他一怕打草惊蛇，二也怕遭遇不测，于是不敢冒险深入。
不过他倒也不急。
毕竟，要扳倒一个炼气家族，占其祖地，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须得徐徐图之。
而他们这一待，便是足足小半年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