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处瓦房。
听着屋中深处,隐约传来的娇喘声。
那正蹲在门口的亭长、游缴,满脸复杂。
“阿豹,你说,咱们把车家少君给咱的钱货,全给了那向来嫉恶如仇的赵义,之后拿人的时候,真的能堵住那赵义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亭长满脸忧虑,率先低声问道。
“这可是咱俩把族中侄女献给了那车家少君,才换来的啊!”
“要是不能借着这五贯钱,给那赵义的嘴给堵住,这岂不是亏大了?!”
而那被唤作阿豹的游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你就放心吧!”
“我、阿义、赵牛几人都是一起从小长大的,阿义的性子,我摸得准。”
“要是真如他所说,他家赵二距离作县吏,就差那五贯钱,咱们把这钱借给他了,只要他把这钱给用了,他就绝对不会管咱们拿人的事儿!”
“这人,我摸准了!说得好听点儿,颇似燕赵侠士,恩仇必报,侠气十足,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个老古板!”
“我听他说,他足足凑了二十贯钱,足足两万钱,要给那许家送去,好教他家的独子去县衙中作个县吏!”
“这赵义这么有钱?”亭长顿时震惊了。
“两万钱啊!都够寻常人家吃上七八年了!”
“他先前从过军,立过军功,手头有点儿积蓄,更别说,他那妻和长子早亡,他又常常入山打猎,有点儿积蓄才是正常的!”游缴点头,嗤笑一声。
“总之,你就放心。”
“只要咱俩再拖两天,等到那赵二成功入了县衙作县吏。”
“届时咱们冲那赵牡一家下手时,这赵义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搞定了这最难搞的赵义,其余人,能有什么意见?撑死在背后蛐蛐两句,绝对不会阻拦的!”
“更别说,那赵二是拿了咱们的钱才做上县吏的,等到那车家少君走了,自然会多多关照咱们的。”
“而且,这赵家父子,都是体面人,也不是赵牛那种欠钱不还的,等过了几年,钱财够了,说不得还会都还给咱们的!”
说着,游缴面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得意。
“此所谓,一石三鸟也!”
而那蹲坐在地上的亭长,也是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阿豹真是越来越聪慧了!”
“就依你的!”
“咱们再拖两日,等那赵二用了咱们的钱,咱们就一举拿下赵牡一家,当作杀人犯,扭送县衙!”
“哼!谁教那赵牡他爹,曾经与我为难过!”
那游缴也重重点头。
两人在外处说着。
屋中若隐若现的娇喘声,却是始终不停。
惊得树梢上的鸟雀,听得久了,也有些难耐,竟是相互依偎了起来。
......
深夜。
躺在床上。
回想着今日的一切。
年岁不过是十六七的赵峻,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虽然自己莫名被打了一鞭子,有些惹人火大,可是,自己终究是凑够了做县吏所需要的财货。
只要等明天自家父亲卖完了那野鸡、野兔,然后拿齐了钱财,就能去找先前在私塾时,认识的这平舆县第一世家,许家的管家了!
到时候。
自己就能跟前几日遇到的师兄吕范一般,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着一身锦衣,在县衙中肆意行走,受人敬仰了。
甚至,除了这马上就能跨入的县衙,自己还被那两三年后,便能一把将整个大汉掀起,砸个粉碎的太平道,给招揽了!
若是选择了太平道,纵然这两年委屈一点儿,可是等到了黄巾起义,自己熬熬资历,混个小头目倒也不难,甚至,上限可能要比做个小吏还要高!
现在。
赵峻所能想象到的这两条路,都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只要赵峻伸出手,就能轻易地触碰,走入其中。
这叫从私塾出来后,一连耕种了数月之久,苦不堪言,每日只能靠着梦境中的世界,来宽慰自己的赵峻,恍惚不已。
至于这两条路该怎么选。
赵峻心中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小孩儿才做选择。’
‘我自然是全选!’
废话!
现在太平道还没开始造反,自己当个县吏,再跟太平道私下接触一下,有什么问题?难道这大汉朝,还不允许吏卒信教了不成?
届时。
自己既能利用县吏的身份,在太平教中迅速爬升,又能再借用一些太平道的力量,帮着自己在县中晋升!
如此而来,实现自己和自家大人的梦想-作一千石县令、别部司马,说不得也极有可能!
是的,赵峻和赵义这对父子,对赵峻当前的规划,或者说是奢望,就只是作一千石的官吏罢了!
毕竟...这赵家父子心中还是有点儿数的。
像是他们这种寒家子,没有背景的,连小吏做着都难,更别说做官了,这辈子能做个县令,也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哪里能奢求更多呢?
梦中那谯县曹操,仕宦两千石,大汉的顶级官二代,这种天龙人的梦想,据说都只是做个两千石的征西将军罢了。
赵峻这千石的梦想,其实也不算太低了!
如此做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千石官吏的美梦。
劳累耕种了一日的赵峻,很快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鼾声渐渐响起。
屋外,月明星稀,丛丛的乌鹊,在天际飞过。
......
而就在赵峻熟睡之时。
几道身影,尽是翻过了里门,在赵家村外一处聚集了起来。
而为首的,立在一棵槐树下的两道身影,正是今日拦着赵峻,不教赵峻去殴打那新来的车家管家的陈到、赵牡!
“人齐了没有?”陈到面色坚毅,低声问道。
“齐了!”赵牡细细查了一下,而后冷笑不已。
“带上咱俩,拢共九人!别说报复那死黑胖子,就是杀人都够了!”
“那死黑胖子,不过是仗着手里能发几个五铢钱罢了,竟然敢拿鞭子鞭打赵大兄,简直找死!”
原本一直喊赵峻为赵二的赵牡,不知从何时变了称呼,也是随着陈到,跟着喊赵峻为赵大兄了。
而听到杀人两字。
陈到的动作,竟是微微一滞,而后迅速恢复了原状,他面目平静,教人看不出情绪来。
“东西都带齐了吧?”
几位少年,举起手中的东西,齐声道。
“齐了!齐了!”
“阿到教我们带的,都带齐了!”
陈到按着腰间的环首刀,扫视一圈,他沉声道。
“我下午时便使阿鸿去蹲点了,据阿鸿说那管家,现在正在车家的一处庄园里!”
“咱们速去速回,过程中,不要出声暴露自己,知道吗?”
“晓得了!”少年们又是齐声。
“君子可死,岂可被辱?”陈到轻声喝了一句。
“咱们走!”
而后。
便迅速领着一众少年,朝着黑夜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