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半日,将那一麻袋野鸡、野兔,卖作了五铢钱。又窜了半个城池,好不容易才将车上足足二十贯的五铢钱,换作了两金!
此时...
已然是日上三竿,烈日荼毒。
距离许家府邸不远处,隔着几条街,人流川息。
赵义去将马车暂存在了熟人的店铺中,而赵义就站在原处,等待着自家父亲的归来。
此时。
望着手中这沉甸甸的两块金饼,赵峻一时都有些忍不住恍惚了。
三麻袋的东西,最后只换作了这两块金饼。
甚至...
这两块金饼,还是人家的!
忙碌了这么久,最后...也只为了教自己在县衙中,做个任劳任怨的县吏罢了!
这种做法,换作在梦中的那个后世来说,叫做什么来着?
好像是...付费上班!
像是梦中戏谑里,那种自带干草、甚至给别人掏钱,只为了在脖颈上套一个圈,任别人驱打的牛马一般!
一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自带干草的牛马。
赵峻便忍不住发笑。
而看着自家独子,望着金饼发呆,甚至还时不时笑出两声。
猎户赵义,眼中浮现了一抹疑惑,他边开口,边伸手,朝着赵峻的额头上覆去。
“阿峻。”
“你莫不是太过于欢喜,以至于得了失心疯?”
“怎么笑得这般渗人?”
赵峻连忙躲开,连连摇头,顺带着将手中金饼,递给了自家大人。
赵义接过了金饼,也不再玩笑。
“我先前已经找人,禀报过了那许府管事儿的,争取一会儿便入那许府,今日将此事落罢了。”
“你手中应当还有三五百文五铢钱,可自四处游荡,莫要惹是生非。”
“傍晚时,来此处聚合。”
“无论今晚回去与否,我都会使人来与你消息。”
“清楚了吗?”
“清楚了。”
赵峻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装着百文五铢钱的包裹,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后。
赵义将手中两块金饼,紧紧包裹,放在怀中。
又是冲着赵峻吩咐了一声。
这才大跨步地朝着那许家的方向,迅速行去。
“大人这身体素质,怕是比我还要强上几分!前几天刚刚被蛇咬伤,中蛇毒昏迷,这几日不仅射野豕,捉野鸡野兔,还能乘着牛车,奔波不已。”
望着赵义离去的身影,赵峻心中暗暗称奇。
眼瞅着。
赵义的身影越行越远,渐渐地消散在了人群之中。
赵峻这才扶着腰带,缓缓转身,朝着另一处,他早早便打听过了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走去。
天气炎热,人群拥挤。
不多时,便挤得赵峻,满头是汗,浑身湿透。
正当赵峻心生不耐,甚至都想找一处阴凉处,坐下歇息一会儿了。
前方。
忽然一阵喧哗声,嘈杂响起!
“退!退!往后退!”
“故濮阳令来了,闲人勿近!”
“我这座下的战马性情极烈,莫要靠近了!免得误伤无辜!”
随着这些骑从的声音响起。
两侧的乡人们,渐渐后退,迅速掀起了一波狂潮。
正在人群之中,进退两难的赵峻,也被这狂潮,猛地给推搡得朝后不停退去。
甚至慌张间,险些栽倒在地!
人群不停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再退就要退到街道两边的人家里面了。
这才勉强停下。
被挤得晕头转向的赵峻,也借着人群停下的间隙,这才有机会,朝着远处瞧去。
只见得。
远处正迎面打马来了两队骑士,尽是县衙中的县卒,来回打马,驱散人群。
骑士所到之处,乡人无不逼退!
威风不已!
站在人群之中,望着这些打马开道的县卒,赵峻微微一愣。
“这般大的架势。”
“难道是...”
“啪!啪!”
不等赵峻思索,又是两声猛烈抽鞭声,在街头忽然响起!
一众乡人,尽是侧首去瞧。
终于。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地出现在了街道的另一头,朝着许家方向,行驶而去。
马车之后。
又是一大批装饰奢华的马车,还有骑从,尽是县中掾属、城中大族,紧紧相随,护卫着这为首的朴素马车,朝着远方行驶。
前拥后簇,热闹非凡!
“这便是那袁绍的马车?”
站在人群之中,赵峻一如其他乡人一般,好奇地盯着马车。
可能是由于天热。
为首的马车,车帘并未放下。
马车中端坐的年轻人,由于母丧,而着了一身素衣、披麻戴孝。
不过,这一身素衣,并未影响到其人的气质,反而更加衬托出了这人的容貌端正,威仪进止。
这俊朗的年轻人,正端坐着,和身侧早早便领人出城门迎接他的出身南阳豪族的逢纪逢平舆,相谈甚欢。
他并没有留意到外处人群中,有个少年,正好奇地透过车帘,望向了他。
马车迅速驶过。
迅速消失在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只是...
这为首的朴素马车之后,跟着的那一大堆世家豪族乘坐的马车、打马的扈从,却没有迅速消失。
轰隆隆的车轮驶过石板声,持续了好久,才渐渐消散。
而见得了那袁绍袁本初姿态的赵峻,缓缓收回了视线,眼神中满是恍惚。
“这便是大汉朝顶级世家的子弟吗?”
“当真是好生威仪!”
“不过是孤身一人,路过此地,便能依仗着家世,引得整个县城的豪族、官吏,亲身来迎!”
“当今的天子,若是来巡视平舆,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相较之下,那车家的车胄、车介,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娘的!”
“我还不如那车家、车胄,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峻心中自嘲不已。
只是随着渐渐恢复正常、疏散开来的人流,他便再度低头,朝着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行去。
天气愈发炎热。
赵峻越行越远,人流渐渐散开。
拐入了一道偏僻角落,一直低着头的赵峻,忽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液,他抬起头来,满目迷茫。
“若是...”
“我说若是...”
“若是有这梦境相助,我这自带干粮、付费劳作的牛马,有朝一日,可以取这世家子,而代之吗?”
停顿了片刻,赵峻的手,不自觉扶在了腰带上,感受着腰间的冰冷。
他又是轻声道。
“我想...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