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西关之生死赌局 第74章 人生目标

作者:括奇007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04 08: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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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兵以来,张三同首次返回广州,在家里过年。

张家上下兴高采烈,张灯结彩,包角仔,炸蛋散,蒸糕,买新衫新裤新鞋新袜,买年桔,劏鸡拜神,烧炮仗(鞭炮)、烟花,派利是,多年没如此隆重过年。

张三同今非昔比,多给大洋其母,“烂赌贵”也不敢抢去。

张家也今非昔比,首先称呼改变,除了父母、何言邻同阿二当面叫三同,其他人见到他,都称呼张长官。

张母从“贵婶”“荣升”“张师奶”。

他又安排三个弟妹上堂,去最好的学堂读书。

他清楚“张师奶”软弱,“烂赌贵”凶狠。是以,以前所寄大洋足够家人温饱而已,皆因“张师奶”手里大洋多了,就被“烂赌贵”抢去,赌钱、饮酒。

他曾私下问过“张师奶”,“烂赌贵”是否还抢她的大洋,得到的答案:无。有点出乎意料。他心想,莫非“烂赌贵”赌运好转?莫论什么,反正,张家现在算是家有宁日。

眼下,他身在广州,能够镇住“烂赌贵”,是以,将弟妹送到学堂,由他支付学费。

张三同只在年三十晚、大年初二晚,返回家里吃团圆饭同开年饭。既未同何言邻行花街,爬花棚,也未同家人去亲戚家拜年。

身份不同?张三同不再是西关街头,一个无足轻重的靓仔(青少年),整日无所事事玩乐、斗蟋蟀,诈几个铜板花;又或者同何言邻四处找食物。他现在是军队的团长,手下一团大兵,正在广州街头巡逻,被他们看到长官爬花棚,成何体统?

这仅是其次,如果他真的要爬花棚,谅他属下大兵除了惊讶,不敢讲“不”字。

忙,分身无术却是真。皆因他是广州人、西关人,又参与剿灭广州商团,被指定留在广州,维持广州治安稳定,兼管广州事务。

他所兼管的广州事务,最主要一项:追捕广州商团为首人员。

广州商团闹事,已被总统吴仲山先生、和政府定为叛乱,为首者严惩不贷,胁从者罚大洋两百个。

为首人员已有名单,他交由“老鬼”带队追缉。他自己要做另外的事。

此事兹事体大,不可假手于人。虽然他信任“老鬼”,相信“老鬼”不会做二五仔(骨仔),然而,少一个人知少一份危险,他必须亲自去做,而且只能悄悄地做。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全天去做,不可利用公务时间去做,只能躲过众人耳目,抽空去做,这就是何言邻同“烂赌贵”的事。

陈顶充“着草”、“走佬”(逃亡、逃跑)香港时,爆出何言邻是广州商团副团长,“烂赌贵”是广州商团联络人。尽管他估计,陈顶充是要何言邻食死猫(背黑锅),“烂赌贵”贪财不知轻重。然而,估计毕竟估计,他必须掌握真凭实据。同时,他也必须查清楚,陈顶充手里还有什么证据,此人到底想做什么?此外,他多少有些担心,何言邻会否对枪支弹药感兴趣,而加入广州商团。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他从小在西关的街头巷尾,听讲古佬(讲故事的男人)讲古仔(故事)学来的,也是他自己这几年打仗的实际经验。

他因救总统吴仲山有功,荣升副团长。由此,他清楚自己的运气来临,也看到前方有路,不像当大兵时,对前路蒙查查(看不清)。他不仅看到团长军衔,更看到师长、军长甚至将军军衔,向自己招手。当大兵的他,西关靓仔(青少年)时的古惑,用于同“老兵们”斗智,仅仅想生存环境不恶劣;当副团长的他,才真真正正将西关靓仔(青少年)的精明、多计谋运用得淋漓尽致。

无论是参与北伐,还是打其他军阀,凭着他的精明、醒目同多计谋,每次战役无往而不胜,被人称为常胜福将,不仅吴仲山赞赏,连蒋介石都注意他,每次光临此军,必问起他的情况。团长这个军衔,他受之无愧,因为是他自己打来的。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他没让军中同僚知道。每次开战前夕,他都派出多批小队人马,扮成平民,去到对方阵地附近,将对方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除了不想“谢鸡”(死了),必须摸清对方虚实。还有一个好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不认输的性格。他根本不愿意留下话柄,被人家讲自己靠吴仲山升迁,他必须用一场场胜战,令人家口服心服,他的军衔是自己打出来的。

现在都一样,摸清何言邻、“烂赌贵”同陈顶充的情况,他就能定出下一步计谋。

“烂赌贵”的事,容易搞清。他从小就熟知其为人,为得到几个铜板去赌钱、饮酒,胆敢铤而走险。这次会否被陈顶充利用这一点,做了联络人都不知。

他三番几次,借机同“烂赌贵”交谈。

“烂赌贵”是个极善看风头的人。张三同返回广州后,他从赌仔、酒鬼们的夸夸其谈中得知,大儿子能干,手上有一团带枪的大兵。他觉得脸上有光、到处吹嘘之余,再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骂张三同,更不敢打,连讲话都小心翼翼。

如此交谈,大概也摸不到实质情况。

张三同只能暗中访查,没发现“烂赌贵”同广州商团有交往,甚至连广州商团是什么,“烂赌贵”都不清楚。

清明到来,又是每年例行的拜山(扫墓)。

“张师奶”坚信,大儿子升官发财,皆因有祖先庇佑。既然张三同今年在广州,是以,希望他也去拜山(扫墓)。

张三同不想拂张师奶之意,抽半日时间,同家人一齐拜山(扫墓)。

张家祖先的坟在中原,这里葬的是张三同的爷爷同奶奶,在广州最东边,过了瘦狗岭还要往东。

“张师奶”点燃香、烛,“烂赌贵”大模大样地首先跪拜,在老婆同子女面前,他永远做出强势的姿态。

烟雾袅袅,张三同的眼里,跪着的“烂赌贵”,变为身穿宋代囚服的男人,不远处飘来“烂赌贵”的破锣声:“你太爷够精明,不过不够我醒目,挖开皇陵,明珠是拿到手,不会跑远点,下场就这样:‘咔嚓’,头被狗头铡铡去,蠢到...”

“仔,仔(儿子,儿子)。”耳边响起“张师奶”的声音。

张三同回过神,知自己的脑子又回到从前。张三同想起,那日,“烂赌贵”饮酒过度,烂醉,自爆家丑。

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张师奶”拿着一把点燃的香,正递给他:“拜下祖先,叫他们保佑你。”

他接过香,向祖宗拜几拜,将香插上。

他的脑子猛然想起:自己当大兵前,“烂赌贵”自从到宝典看仓库后,家里的床底下,不时有一两件古董。

他的脑子一闪:祖先是盗墓大贼,“烂赌贵”大概也继承祖宗的传统,不同的是,“烂赌贵”不去盗墓,而去做“米缸老鼠”,穿柜桶底(监守自盗),从宝典仓库偷古玩(古董),卖给陈顶充。

“烂赌贵”签名的单据,除了银码,没任何文字注明,皆因什么得到那些银子。

当下,他避开“张师奶”同三个弟妹,问“烂赌贵”。明知“烂赌贵”不会讲真话,循例问问而已。他熟知“烂赌贵”的为人,无赖扯皮。某些事,如果转弯抹角问“烂赌贵”,“烂赌贵”就故意牛头不对马嘴。是以,他这次就直截了当。

“有人要古玩(古董),我找到,卖了。”“烂赌贵”瞟一眼单据,轻描淡写地说:“我收得少,换其他人,肯定不止这个数。

“你懂古玩(古董)?”张三同问道,无法判断他是讥讽还是恭维。

“你少看你老豆(阿爸)我。”“烂赌贵”拍着胸口,夸夸其谈地说:

“我帮宝典看仓库,不是白拿工钱,我分分钟盯着古玩(古董)。如果没我,如果没我,宝典早就被贼偷光...

何家两父子,懒得像条狗,老的从来不露面,嫩的更混蛋,比二世祖还二世祖,只会玩...

好在有我,好在有我,帮他们看着宝典,如果不是你老豆(阿爸)我,哼…我分分钟盯着古玩(古董),什么古玩(古董)不懂。哼…”

“烂赌贵”夸夸其谈的声调,张三同比谁都熟知,“烂赌贵”心虚之际就会如此。从而他更判定,“烂赌贵”从宝典仓库偷古玩(古董)去卖,那些单据就是卖古玩(古董)所签收的。至于单据为何会落在陈顶充的手上,暂时不得而知。

他也从中获得一个准确的信息:自从他当大兵走后,“烂赌贵”没见过何老爷,更没见过何言邻,做广州商团联络人如何讲得通。

这日上午,穿着军装的张三同,带着老鬼,在西关巡视马路、街道。

走到德享路,张三同停下,背着双手,望着修马路、修店铺的人。

这条马路最窄,让广州商团搞得最烂:马路坑坑洼洼、店铺几乎被拆掉。马路由市政厅出资修建,铺头(店铺)也由市政厅补贴部分资金。

望了一会儿,张三同像自言自语,又像问老鬼:“一个只会贪玩的人,几年就会转性问政?”

老鬼不答,他清楚自己无需回答,长官自有答案。

果然,张三同略略摇下头,自言自语:“狗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三同一边向前走,一边说,好像给自己的结论增加说服的筹码一样:“就算他转性,都没这个本事,他脑筋里的计谋,远远不如…”

张三同没将下文讲出来,论出谋策划,何言邻确实不如他自己。不过,尽管在心里给何言邻下了结论,他仍然要暗查,找出确切证据,证实何言邻没参与这次叛乱,他就能安心、定神,一心一意为提防陈顶充而出谋策划。

陈顶充在香港,不是中国政府管辖之地,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如此,他就一心一意地,想方设法摸清何言邻的情况。

好在他如今这个身份,令他有好多机会,同广州各界人士、西关商界人士来往,可以借机暗中查探事实真相。

他觉得自己就像独行侠、夜行侠,此事难度大,然而必须去做。即为何言邻,这个只懂玩乐、斗蟋蟀,儿时拍档、伙伴,到底有否卷入叛乱旋窝;也为自己,“烂赌贵”的签名单据,到底还有几多在陈顶充手里?一旦曝光,势必影响自己的前程。

在何言邻面前,他半句口风都不能透露。有句俗语:十个广州仔,九个精仔。何言邻不及他精,然而,在某些人、某些事面前,都是精仔一个。如果听到风声,就算何言邻曾加入广州商团,都会矢口否认。

如何套出何言邻的真实情况?他反复思考。

这日,他刚从市政厅返回军营。他弟弟来了,同他讲:“张师奶”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一家人去羊城第一楼饮茶,尝下“阿二果仔”。

“阿二?”他的脑子一闪,心想:“对,可以从阿二那里套出真话。”

他正在琢磨从何人那里,套出何言邻的情况。现在看来,没人比阿二更合适。她与何言邻同住何家大屋,每日照顾何言邻,几乎知道何言邻每日的去向,几乎清楚何言邻同什么人来往。

阿二对何家、何老爷、少爷忠心,绝对维护何家,然而,她有个特点,心直口快,不及他精明、醒目。他打算借机从阿二的口中,套出何言邻的真实情况,他对自己的机灵好自信,不出几句就能套出阿二的真话。

“停!”何言邻拖长声调,喊叫。

他自己未停手,将电线绕来绕去。

他身边都是铜、铁、电线之类的物件,用何老爷的话:破铜烂铁。

他的性格仍然没改,迷上那种玩乐,就玩个天翻地覆。他又变成“清光”族,每月零用钱一到手,全部拿去给人家,换来满地“破铜烂铁”、电线之类物件。毋庸讳言,他现在迷上无线电,“滴滴”声令他心醉。

阿二习惯地收声,顺从地不再读新闻纸,明知他没实际意思。

“新闻纸(报纸)讲三同什么?”何言邻问。哈哈!这次叫停有实际意思。

“新闻纸(报纸)讲。”阿二看着新闻纸(报纸):“张三同为人生目标当大兵。”

“人生目标?”何言邻一脸坏笑:“哈!哈!他为日日吃大鱼大肉,才去当大兵,三同亲口同我讲的,新闻纸(报纸)真会吹水(吹牛)。哈!哈!”他吹出一声口哨:“啸!”

“他现在好叻(好能干)。”何老爷插嘴道。

何老爷本来不熟悉张三同,以前只听儿子同阿二提到这个人,在小巷里偶遇一两次。近来,新闻纸(报纸)几乎日日头条、大篇幅都是讲张三同,他看得多也就熟悉。

“北伐打胜仗,又打败广州商团,现在还管广州事务,不简单,你要学下他。”何老爷说道。

“学他?”何言邻仍然一脸坏笑,一字一顿地说:“哈!哈!当大兵?没兴趣。”

“我不是叫你学他当大兵。”何老爷又说道:“学他做有用的事,你看你,现在…”

“停!”何言邻叫停老豆(阿爸),大概他怕听何老爷的“谆谆教诲”。

“老豆(阿爸),我知你要讲什么,又是做生意。生意…”他有点不耐烦,指着阿二:“有她就行。”

“你‘将就将就’去学下。”何老爷仍然不甘心,仍然想开导儿子:“不要光凭兴趣玩乐,该做点有用的事情。”

“我都有做生意。”何言邻脑筋转得快,为自己辩护:“第一楼,我搞的,人财两旺。”

“哎!”何老爷心里苦笑一下,心想:“仔呀仔(儿呀儿),这算什么做生意,仅仅出个计(主意)而已,前面有阿二打理,后边有自己指点。”

“仔(儿子)!”何老爷叹口气,道出心里的担忧:自己日渐衰老,白发日渐增多,就他一个仔(儿子),日后要成家立业,就算不喜欢做生意,也不能一辈子凭兴趣玩乐,要撑起整个家。

“新闻纸(报纸)讲三同什么目标?”何老爷问阿二。

“老爷,是人生目标。”阿二又看下新闻纸(报纸),认真地回答。

“人生目标?没想过。”何言邻冲口而出:“不要吵我!”说完,又埋头搞电线,拼凑“破铜烂铁”。

显然,他目前的人生目标,是玩无线电,亲耳听下,自己拼凑出来的“滴滴”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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