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无梦之重逢 第103章 默然无声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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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胡同里弥漫着鱼腥和伍思涯粗重喘息交织的浊气。他背靠湿冷的砖墙,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裂的心跳和颤抖的四肢。湿透的工装紧贴皮肤,冰冷刺骨,却远不及方才那黑衣追猎者眼中冰冷的杀意更让人胆寒。

被发现了。从茶馆出来就被盯上了。是交接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自己早已在对方的监控网中而不自知?

他不敢深想。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里,找到老周。对方既然已经动手,就意味着最后的遮羞布已被撕破,接下来的反扑将是雷霆万钧,无所不用其极。

他挣扎着站起身,脱掉那件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外套,扔进角落的垃圾堆,只穿着里面那件同样湿透的深色毛衣。又从挎包里扯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胡乱擦了擦脸和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扎眼。

他必须绕一个极大的圈子,避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主要路口,前往城南更远处那个与老周约定的备用汇合点——一个废弃的公交终点站调度室。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一个迎面走来的行人,每一辆缓慢驶过的车辆,甚至路边一只野猫的惊窜,都让他神经紧绷,手心冒汗。怀中的水壶随着步伐一下下撞击着胸口,那点冰冷的实感,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稍许安心的东西。

父亲的脸,林默那则诡异的讣告,茶馆鸭舌帽男人平静的眼神,黑衣追猎者迅猛的身影……在他脑中混乱地闪回、交织。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根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前后左右皆是迷雾,脚下随时可能崩断。

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迂回曲折,他才终于远远看到了那片废弃的公交场站。锈蚀的站牌东倒西歪,废弃的公交车壳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冢,沉默地匍匐在荒草丛中。调度室是一排低矮的平房,窗户破碎,墙皮剥落。

他伏在一堵断墙后,仔细观察了许久,确认四周并无埋伏,才猫着腰,利用废弃车壳的掩护,快速接近那排平房。

最里间调度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光线昏暗,尘土弥漫。

“是我。”他低声道。

阴影里,一个身影猛地站起,枪口瞬间指向门口!是老周!他脸色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看清是伍思涯后,才缓缓放下枪,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紧眉头:“怎么搞成这样?遇到麻烦了?”

伍思涯闪身进屋,反手将门掩上,背靠着门板,再次大口喘气,将方才市场脱身的惊险快速说了一遍。

老周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妈的!还是被咬上了!看来茶馆那边也不绝对干净!”他烦躁地搓了把脸,“东西呢?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伍思涯点头,随即从湿漉漉的挎包里掏出那份皱巴巴的早报,翻到中缝那则讣告,“还有这个……你看看这个。”

老周接过报纸,就着破窗透入的微光,快速扫过那则讣告。他的目光在“陈公讳默然”和“西山静园”、“十五日”这几个词上停留了片刻,瞳孔微微收缩。

“林默……”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了然,“果然是她……”

“她到底是谁?”伍思涯急切地问,“这讣告是什么意思?是确认信号?还是……”

老周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伍思涯:“林默,是我们的人。或者说,曾经是。她是打入‘合源’内部最深的一颗钉子,也是……你父亲那条线的单线联络人之一。”

伍思涯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林默……竟然是“老兵”的人?!那个看起来冷漠疏离、背景成谜的心理医生/撰稿人,竟然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

“那她……这讣告……”伍思涯的声音有些发颤。讣告意味着……

“牺牲了。”老周的语气沉重而冰冷,带着一种见惯了死亡的麻木,却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就在昨天夜里。灭口。对方察觉到了内部泄露,开始清理。她为了把最后一份关于‘青龙’权限来源的猜测情报送出来,暴露了。”

牺牲了……

伍思涯脑海中瞬间闪过林默那张总是带着疏离和审视表情的脸,闪过她在河边递给他文件袋时的复杂眼神,闪过她冰冷的警告……原来那一切背后,竟是如此沉重的真相和牺牲!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敬意涌上心头,堵得他喉咙发紧。

“这讣告,”老周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既是确认收到你送出的东西,也是她用自己的死,发出的最后警告和指令。”

“警告?指令?”

“警告我们,对方清洗已经开始,级别极高,手段酷烈。指令……”老周指着“西山静园”和“十五日”(今日),“让我们去这个地方。追思会是假,那里一定有她留下的、来不及送出的最后信息,或者……是一个陷阱,但她认为值得一搏。”

陷阱?伍思涯的心再次揪紧。林默用生命发出的指令,即使是陷阱,他们也必须去闯吗?

“我们必须去。”老周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林默不会无的放矢。她拼死传递的信息,一定至关重要,可能直接关系到能否扳倒‘青龙’那个层级的人物。”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落在伍思涯身上:“但你不能再露面。你已经被盯上,再去就是送死。这次,我去。”

“不行!”伍思涯脱口而出,“太危险了!”对方既然已经开始清洗,必然在西山静园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同伙上钩!

“危险?”老周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伍思涯从未见过的、近乎惨烈的决绝,“从干这行第一天起,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林默没怕,你父亲没怕,我怕个球?”

他拍了拍伍思涯的肩膀,力道很重:“小子,你活着,比我们都有用。你是证人,是那些证据最后的背书。你得活下去,把该说的话,说到该去的地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伪装成普通打火机的微型储存器,塞进伍思涯手里:“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河口镇污染、金禾旧账、以及部分资金流向的备份资料。原件已经通过其他渠道送走。这个你拿着,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回不来,你想办法,把它和你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

伍思涯握着那枚冰冷的“打火机”,只觉得重逾千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说不出话来。

“别那副表情。”老周咧了咧嘴,想做出个轻松的样子,却比哭还难看,“老子命硬得很。说不定还能赶上回来跟你喝顿酒。”

他不再多言,开始快速检查武器,将子弹一颗颗压入弹夹,动作熟练而冷静,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庄重。

伍思涯看着他,看着这个沉默冷硬、却一次次将他从死神手里捞回来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这些隐藏在平凡市井之下、在无声处惊雷的人们,他们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和无奈,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有着近乎固执的坚守和牺牲精神。

“周叔……”他哑声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周检查完武器,将其插回腋下枪套,整理好衣服,最后看了伍思涯一眼:“待在这里,等我消息。如果天黑前我没回来,或者外面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从后面的排污口离开,顺着河道往下游走,会有人接应你。”

他指了指调度室角落一个被铁锈覆盖的窨井盖。

“记住,”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活下去。把火种传下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果断地拉开房门,身影一闪,便融入了外面荒败的景物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伍思涯独自留在昏暗破败的调度室里,空气中还残留着老周身上淡淡的烟草和枪油味。他缓缓蹲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打火机”和那份登着讣告的报纸。

远处,城市喧嚣依旧。近处,只有风吹过废弃车壳发出的呜咽声。

默然无声。

牺牲无声。

等待,也无边漫长。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

这一次,他能否等回那个骂骂咧咧、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男人?

调度室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每一秒的滴答都敲打在伍思涯紧绷的神经上。空气中弥漫着老周留下的淡淡烟草味、铁锈味,以及他自己身上未散的鱼腥和冷汗混合的酸馊气。他背靠着冰冷墙壁,蜷缩在阴影里,手中那枚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储存器硌得掌心生疼,仿佛一块灼热的火炭。

耳朵竭力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风声掠过废铁皮的尖啸,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甚至几只老鼠在角落啃噬什么东西的窸窣声。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动静,都可能意味着老周行动的成败,或是危险的临近。

他不敢想象老周独自闯入西山静园可能遭遇什么。林默用生命发出的指令,其背后必然是龙潭虎穴。那张看似普通的讣告,此刻在他眼中,不啻于一道冰冷的催命符。

等待,成了最残酷的煎熬。父亲的死、林默的牺牲、老周的孤身涉险……无数画面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能死死攥着那枚“打火机”,仿佛它是连接所有牺牲者与未来唯一的、脆弱的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旋即一切又归于沉寂。

伍思涯猛地抬起头,心脏骤然缩紧!是错觉,还是……?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警惕的幼兽。

几分钟后,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熟悉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在调度室的后门响起!

咚,咚咚,咚——两短一长,一短。

是老周约定的安全信号!

伍思涯几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后门,颤抖着手拉开插销!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老周的身影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反手关门。他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额角带着一道细微的血痕,深色外套的肩膀处颜色更深,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染了。

“周叔!”伍思涯低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小擦碰。”老周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锐利和兴奋。他靠在门板上,快速喘息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用塑料薄膜层层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片看似普通的、用于花店插花的绿色吸水海绵(花泥),但似乎被什么东西浸泡过,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深色。

“找到了……林默留下的……”老周将那片花泥递给伍思涯,语速极快,“就在追思会指示牌下那盆白菊下面压着……妈的,果然有埋伏,差点折在里面……”

伍思涯接过那片轻飘飘的花泥,入手却觉得沉重无比。这就是林默用命换来的最后信息?

“这是什么?”他仔细端详,花泥除了颜色深浅不一,并无任何字迹或符号。

“微点胶。”老周喘匀了气,解释道,“一种老掉牙但极其隐蔽的信息存储方式。她用特制墨水把信息微缩写在上面,干了就看不见,需要特定溶剂才能显影。她肯定是情况紧急,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

老周从随身急救包里掏出一个小喷瓶,对着那片花泥小心翼翼地喷了几下。

无色无味的液体迅速被花泥吸收。几秒钟后,那深色的区域开始逐渐浮现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用肉眼分辨的淡蓝色痕迹!

不是文字,而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类似电路图又像是某种结构图的微小图案,旁边还有几个比针尖还小的数字和字母代号!

“这是……”伍思涯凑近了看,只觉得眼花缭乱,完全无法理解。

老周的眉头也紧紧皱起,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妈的……这像是……某种安全系统的后门架构图?还有权限绕过指令……看这个代号……‘蜂巢’?这不是普通商业机构的系统代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林默最后查到的……难道‘青龙’的权限,能直接调用……国家级别的安全资源?!这怎么可能?!”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让两人同时陷入一阵冰冷的沉默。如果“青龙”的触手已经深入到那种层面,那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庞然大物?

就在这时,老周别在腰间的加密对讲机再次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表示最高优先级的特定震动模式!

老周脸色一变,立刻按下接听键。

这一次,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加密的电子音,而是一个清晰、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中年男声,直接呼叫老周的代号:“山鹰,汇报情况。‘信使’是否安全?”

老周身体瞬间站直,语气恭敬:“‘信使’安全。东西已送达,回执已收到。林默的‘遗物’也已获取。但内容……超出预期,指向‘蜂巢’。”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加快:“情况已知悉。你们已彻底暴露,位置可能不再安全。现有计划变更。听着,‘信使’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是未来最关键的人证。立刻启动‘涅槃’程序。会有人接应你们离开现有区域。新的指令,会在安全后下达。”

“涅槃程序?”老周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这是一个极其重大、轻易不会启动的预案,“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通讯切断。

调度室内再次恢复死寂。老周的脸色却变得异常复杂,他看着伍思涯,眼神里有凝重,有决绝,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告别意味?

“涅槃程序……是什么?”伍思涯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老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收拾东西,检查武器弹药:“别问那么多。记住,从现在起,忘记你叫伍思涯。你只是一个需要被转移的重要证人。一切行动听指挥,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伍思涯的心不断下沉。从“老兵”最高层直接介入,到启动听起来就非同小可的“涅槃程序”,无不预示着局势已经恶化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追寻真相的拾荒者,而是成了这场巨大风暴中,一个可能影响天平倾斜的、必须被保护的“资产”。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感到一种沉重的窒息。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乌云低垂,仿佛又要下雨。

老周将那片显影后的花泥用特殊药水再次处理,使其上的图案暂时消失,然后极其小心地将其藏进一个金属小管,密封好,贴身收起。

“准备走。”他检查了一下窨井盖下的排污口,确认通畅,“接应的人应该快到了。”

伍思涯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破败的调度室,这里仿佛是他短暂喘息和接收残酷真相的巢穴。他握紧了手中的“打火机”和水壶,将所有的恐惧与迷茫压入心底。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自然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异响!

老周脸色骤变,猛地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荒草丛中,几个穿着全黑作战服、戴着夜视仪、装备精良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呈扇形无声地包抄过来!动作专业而迅捷,远超之前遭遇的那些打手!

“操!是‘清洁工’!他们找到这里了!这么快!”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涅槃程序还没启动就被咬上了!”

他猛地拉起伍思涯,将他推向排污口:“快!下去!顺着管道往东走!别回头!快!”

“你呢?!”伍思涯急道。

“我断后!拖住他们!”老周已经拔出了手枪,眼神冰冷决绝,“记住我的话!活下去!把东西带出去!”

外面,消音器特有的噗噗声已经响起!子弹打在调度室外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老周猛地踹开窨井盖,几乎是将伍思涯塞了进去!

伍思涯最后看到的,是老周依托着门框举枪还击的、坚毅而孤独的背影,以及窗外那些越来越近的、冰冷的黑色身影。

他跌入冰冷恶臭的黑暗排污管道。

头顶,枪声陡然激烈起来!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污水流淌的汩汩声,和他自己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涅槃未至,杀机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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