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无梦之重逢 第54章 市井微澜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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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彻底放亮,透过小窗上蒙尘的玻璃,将一道道纤细的光柱投在简陋的水泥地上。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伍思涯几乎一夜未眠,此刻听着前楼隐约传来的细微动静——似乎是烧水壶的鸣叫,还有极轻微的碗碟碰撞声——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确实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庇护所。

他起身,将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这样能减少一些寄人篱下的不安。小屋里的空气带着陈年布料和淡淡浆洗过的味道,混合着窗外雨后竹叶的清新。墙上那几幅苏绣在晨光中愈发显得精致,兰草叶片仿佛随风微动,小鱼儿的鳞片闪着细碎的银光。这是一种与他熟悉的废品站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执拗的秩序与美感的世界。

门被轻轻叩响。伍思涯心头一紧,低声道:“请进。”

门开了一条缝,沈玉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已穿戴整齐,是一件深青色的盘扣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依旧是那种清醒的锐利。她手里端着一个铝制饭盒,还有一个旧的搪瓷杯。

“醒了?吃点东西。”她将饭盒和杯子放在书桌上。饭盒里是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水煮蛋。杯子里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厕所就在出门右拐,天井尽头。自己收拾一下。白天尽量待屋里,别出声,别点灯,有人敲门也别应。”

她的吩咐简洁明了,不带多余情绪,仿佛只是交代一件日常琐事,而非藏匿一个被追踪的人。

“谢谢沈阿姨。”伍思涯低声道。

沈玉瑛“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整齐的床铺,没再多言,转身带上门离开了。脚步声远去,前楼传来轻微的关门声,似乎是出去了。

伍思涯慢慢走到桌边,拿起还有些烫手的馒头。白面的香气朴实而温暖。他慢慢地吃着,味同嚼蜡,心思早已飞到了外面。

陈姨和小满怎么样了?黑皮那些人找不到他和文件,会不会迁怒于他们?废品站那边,昨夜之后又是什么光景?林默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担心?还有父亲……他得知自己真的来找了沈玉瑛,又会作何感想?

一种强烈的、想要知道外界情况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就像被突然抛离了轨道的星球,在陌生的引力场中悬浮,对原本世界的运转充满了焦灼的无知。

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玻璃和竹叶的缝隙向外看。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偶尔有自行车铃铛响过,有早起的老人的咳嗽声,有主妇隔着窗户喊孩子吃饭的吆喝。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仿佛昨夜那场雨夜的奔逃只是一个噩梦。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磨人。

他知道沈玉瑛的叮嘱是对的。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他无法就这样枯坐等待。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角落。那里堆着几本旧的时装杂志和一本边缘磨损的通讯录,旁边还有一个老式的、需要装电池的半导体收音机。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收音机。调频旋钮有些涩,发出刺啦的噪音。他慢慢地转动着,本地新闻台、戏曲台、交通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唱腔、路况信息……纷杂的信息流涌出,却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只言片语。

他的世界太小,他的危机,还不足以成为这座庞大城市新闻里的一条简讯。

他关掉收音机,失望地坐回床边。寂静再次笼罩小屋,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伍思涯所牵挂的人们,正各自经历着这个清晨。

陈姨的菜店照常开了门,但她的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她摆放蔬菜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不时警惕地望向店外街道,尤其是看到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经过时,眼神都会紧张地闪烁一下。小满乖乖地坐在店后的小板凳上写着作业,但也不像往常那样活泼,偶尔会抬起头,小声问:“奶奶,伍叔叔今天会来吗?”陈姨总是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昨夜伍思涯没像往常一样来附近转悠,今早也没见人影,结合前一天小满被欺负的事,她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废品站那片区域,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回收站的老头依旧眯着眼坐在门口打盹,只是偶尔睁开眼,狐疑地四下瞅瞅,嘟囔一句:“那小子……两天没来卖货了?奇了怪了……”而伍思涯那间小屋的门依旧紧闭,锁头完好,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门缝下的泥土有被非正常踩踏过的痕迹,窗外也有几个模糊的、不属于伍思涯的杂乱脚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如同低气压,笼罩在这片平日无人关注的角落。

林默开着车,再次来到了废品站附近。她昨晚试图打电话给伍思涯,想告知他关于那几家可疑公司的初步调查进展,但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今天一早过来,看到那紧闭的屋门,她的心沉了下去。她找到回收站老头打听,老头也只是摇头说不清楚。林默凭借记者的直觉,感到事情不妙。她绕着那片区域慢慢开车,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任何异常的线索。她甚至注意到路边有两个看似闲逛、眼神却不断瞟向伍思涯小屋方向的陌生男子。她没有贸然上前,只是记下了他们的特征和一旁停着的无牌摩托车车牌(显然是假的)。

而在城东这片老文化区,沈玉瑛并没有走远。她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但心思显然不在挑拣蔬菜上。她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徘徊了片刻(她不用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她买了一份早报,然后走进了一家营业厅,缴纳了某种费用,似乎在刻意留下一些正常的出行痕迹。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却隐藏着深思熟虑的权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

伍思涯在小屋里度秒如年。午后的阳光偏移,将窗棂的影子拉长。他几乎将墙上那几幅苏绣的每一根丝线都数了一遍,将窗外经过的每一种声音——收废品的吆喝、邻居的争吵、孩子的哭闹——都在脑中反复咀嚼。

突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和吵嚷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后巷的平静。

“抓小偷!抓小偷啊!拦住他!”一个妇女尖利的声音嘶喊着。

伍思涯猛地凑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抓着一个女式手提包,惊慌失措地从巷口狂奔而来,后面一个中年妇女踉跄着追赶,一边跑一边大喊。

巷子里几个正在晒太阳下棋的老人被惊动,纷纷站起身张望。

那小偷眼看就要穿过小巷,忽然,从斜刺里一个院门中,猛地伸出一根长长的竹篙,精准地绊在了小偷奔跑的腿前!

“哎哟!”小偷猝不及防,惨叫着摔了个结实的嘴啃泥,手里的提包也飞了出去。

扔出竹篙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她手里还拿着件正在缝补的衣裳,此刻正站在门口,一脸正气地指着地上的小偷:“光天化日就敢抢东西!反了你了!”

这时,后面追赶的妇女和几个闻声出来的邻居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小偷按住,骂声、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很快,有热心人叫来了附近的片警。警察将灰头土脸的小偷铐走,安抚了失主,又对那出手的老太太竖了竖大拇指。老太太只是摆摆手,拿起竹篙和针线,像没事人一样回屋去了。巷子里又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人们津津有味的议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市井插曲,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伍思涯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动了一下。他看到了混乱和罪恶,但也看到了迅疾的反应、朴素的正义和邻里间下意识的互助。这种粗糙而真实的市井生命力,与他此刻被隐藏的、孤立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忽然无比渴望回到那种虽然艰难、但却真实鲜活的生活中去。哪怕是与“黑皮”之流周旋,与废品打交道,也好过此刻这种无能为力的囚禁。

傍晚时分,沈玉瑛回来了。她手里提着菜,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她先到小屋门口,叩了下门,然后推门进来,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在桌上——是简单的青菜和米饭,上面盖着几片酱肉。

“吃吧。”她说完,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伍思涯脸上。他眼中的焦灼和疲惫显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低声开口,语速很快:“东西,我下午已经托可靠的人送出去了。走的特殊渠道,直接送到该看到它的人手里。接下来,就是等消息。这期间,你务必沉住气。”

伍思涯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送出去了?这么快?而且是通过特殊渠道?

“谢谢您!沈阿姨!太感谢了!”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巨大的 relief几乎冲垮了他的镇定。

“别高兴得太早。”沈玉瑛给他泼了盆冷水,脸色依旧凝重,“东西送出去,只是第一步。对方不是傻子,很快会察觉到东西不见了,也会猜到可能和你有关。他们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好。你这儿,未必就绝对安全。”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出去这一趟,感觉这附近,好像也多了一两个生面孔。虽然看起来只是闲逛,但……感觉不对。”

伍思涯的心又提了起来。对方的触角,竟然伸得这么快?连这里都可能被注意到了?

“那……那怎么办?”

“等。”沈玉瑛吐出一个字,眼神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笃定,“现在比的就是耐心和谁先露出破绽。他们越急,我们越要稳。你安心待着,外面的事,有我。”

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小屋。

伍思涯看着桌上那碗简单的饭菜,热气袅袅。希望如同这热气一般升腾起来,但恐惧的阴霾并未完全散去。沈玉瑛的话提醒了他,危机远未解除,甚至可能因为文件的送出而进入更危险的阶段。

但他不再是完全孤身一人了。这位看似冷硬的苏绣大师,用她高效而隐秘的行动,为他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光和空气。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饭菜的味道,似乎比早晨那顿更能尝出滋味了。

夜色再次降临。小屋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伍思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夜虫的鸣叫。

突然,前楼传来一阵急促的、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响亮而蛮横,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伍思涯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全身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来了!他们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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