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红和高飞玩闹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找我爷爷究竟是有什么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好奇。
高飞看向天机老人，有些揶揄道：“孙老头，你看出来没有？”
天机老人把烟枪放下，磕了磕烟斗，直接将烟灰磕在桌子上。面色郑重的看着高飞，“你的武功比上次进步很多。”
然后又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就是勇猛精进，像我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只怕是难以再进一步了。”
天机老人有些唏嘘，他看到高飞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进步神速，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傲视群雄。
往事不可追，烟斗中的烟灰已经磕尽，天机老人从烟袋中取出一小撮烟丝，慢慢的装进烟斗中，还压了两下。随后从身上掏出一柄火镰和一块火石。
高飞紧紧地盯着天机老人的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旁的孙小红也屏住呼吸，她知道二人已经开始交锋。
天机老人又取出一张绵纸，搓成纸媒，然后准备用火石和火镰来敲火。
高飞突然伸手将火石和火镰拿过来，他仔细的看了几眼纸媒，发现纸媒被搓得很细，纹理均匀，说明天机老人对力道的把控已经登峰造极。
高飞一下下的敲着火石，火星四溅。
天机老人神情凝重，他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纸媒，慢慢的靠近火星。
高飞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每一次敲击的时候，右手的位置总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导致火星也在四处溅射，天机老人手中的纸媒也跟着变化。
可能是天上刚下过雨不久，空气还有点潮湿。天机老人的纸媒已经靠得很近了，但火星好像故意避开纸媒一样，高飞擦了好几次都没点燃纸媒。
高飞不厌其烦的敲击着火石，火镰离天机老人的手越来越近，二人的变化也愈发的快。
“叮”的一声，高飞敲过火石，天机老人右手向前一送，纸媒瞬间被点燃。
天机老人缓缓的将燃着的纸靠近烟斗，高飞将火石和火镰放回桌子上，推向原来的位置。
渐渐地，二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七寸，高飞的右手随时都可能袭击天机老人的脉门。
燃烧着的纸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天机老人点烟的姿势很奇怪，他左手托着烟杆，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微微向下。
高飞的手只是发生很轻微的抖动，天机老人的指头也是一样。
忽然，高飞将手往回一缩，笑道：“孙老头，再不点烟，火可要烧着你了。”
天机老人迅速的把纸媒往烟斗一送，只听“呼”的一声，烟斗终于亮起来了。
直到这时，孙小红才松了口气，这实在不啻于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
天机老人闭上眼睛，美美的吸了一口旱烟。良久，才吐出一条细细的烟柱。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天机老人忽然轻松了下来。
这些年，他背负天下第一的名头，每天都担心会被别人追赶上来，再加上年事已高，武功再无寸进。这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是一件无比痛心的事。
而今当他真正的败在高飞手下时，才算是解开了多年的一个心结。
高飞一拱手，笑道：“承让了。”
孙小红眼睛睁大的很大，她只能看出二人刚才交锋，却不知谁输谁赢，对其中的微妙变化一知半解。就连一旁的孙驼子，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机老人一脸溺爱的看着孙小红，解释道：“纸遇火即燃，我拿纸媒已经占了便宜。但我和他交手十余次，他每次都能出手让火星避开纸媒，若不是最后一次他有意相让，只怕这纸媒还烧不起来。”
“之后他将火石和火镰推过来，可随时攻我脉门，我封死了他七次的出手机会，却还漏了三次。”
孙小红就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高飞，以她的武功，虽然想象不来二者的交手有多精彩，但却知道有多凶险。
高飞听着天机老人的解释，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孙小红见了高飞的笑就有些讨厌，娇嗔道：“哼，你打败了我爷爷，现在是兵器谱第一了。看来我们是要找百晓生修改兵器谱了，要不然指不定别人说什么闲话呢。”
她与高飞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却好像完全摸清了高飞的性格脾气，这番话说出来完全不怕高飞生气。
高飞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孙小红这番话他却没法子接。
只是看着天机老人一副看破红尘，心有所悟的样子，高飞心知过不了多久，天机老人的武功只怕还会有一次突破。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这完全展示了天机老人如今的状态。
虽然击败了天机老人，但高飞并不自满。因为他知道若是比较对武学的领悟，天机老人轻轻松松的就可以击败自己。
于是高飞面色郑重起来，第一次用了敬语，“前辈，晚辈最近新悟一招，还请前辈指点。”
说完，高飞站了起来，走到小店中央。
合上双眼，高飞身上气势勃发，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将万物视作他的猎物。
小店里的气氛变得极为安静，安静的都快让人发疯。孙驼子和孙小红感觉自己后背发凉，身上汗毛竖起，想不顾一切的逃离这里。
天机老人也放下来手中的烟枪，仔细的观察着高飞的动作。
高飞双腿微微弯曲，双手轻轻一摆，握掌成拳。右脚划了一道弧线，向前一迈，右拳随着身体的转动猛的轰出。
“砰”的一声爆响，高飞面前的桌子凳子全部碎裂。
天机老人陷入沉思，高飞这一拳的威力看起来并不大，别说是孙驼子，就算是只练过两三手庄家把式的人想打碎这几件桌凳也是等闲之事。
只是天机老人却观察到高飞出手的时候，身子的转动和肩膀的抖动显示出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变换了二十多种精妙的拳法，每一种拳法都足以杀死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而且出拳之时，高飞自身涌现出一股让人臣服的气势，死死锁定住敌人，让别人难以躲闪，只能硬拼。
之所以只是碎了一些桌凳，那是因为高飞在出手之后又收了九成九的力道回来，力道易发不易收，这更加难能可贵。
“炼气化神。”天机老人的心中出现了这几个字。
要知道武学之道始于炼精化气，江湖中人从自身体内提取血气加以炼化，形成自身真气。武功秘籍越是上等，个人资质越是强，炼化的速度越快，内力积聚的更快，使出来的招式威力也越大。
但这个阶段的交手的胜负都取决于内力的多寡，招式的纯熟与交战时的灵活变化，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处在这个阶段，包括天机老人也是一样。
但这其实只是武学的起始，要向踏入炼气化神的境界，必须找到契合自己的武学真意，或霸道、或逍遥、或阴柔、或阳刚……
一旦踏足“炼气化神”之境，自身的修炼便不止于炼化体内的血气，而是可以与外界的天地元气形成呼应，虽然还很弱小，但却有了生生不息的可能。
高飞还是天机老人见过的第一个疑似踏足这个境界的人。之前，他只认为江湖上有两个人可能踏足这个境界，一个是李寻欢，一个是上官金虹。
虽然天机老人自身并未处于炼气化神之境，但他对此的思考确实高飞所不及的。
天机老人皱着眉头，回想着高飞刚才的动作，手中还慢慢的比划着。
渐渐地，天机老人身上的气势也凌厉起来，之前就像是一个说书先生的他，这一刻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为什么他之前能力压上官金虹和李寻欢成为兵器谱第一。
高飞见状身形一闪，将孙小红和孙驼子送出店外，要不然他二人只怕会被天机老人的气机所伤。
随后大笑一声，“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高飞也散发着自己的威势，与天机老人针锋相对，二人气势对碰，小店外的孙驼子和孙小红就像是遇到天敌的动物，不由的发抖。
不到一刻，天机老人身上的气势回落，慢慢的散发出一股飘渺不定之意，整个人就坐在那里，但你若不仔细看，就会以为什么人都没有。
高飞一笑，也收回自己的气势，坐回原地，拱手道：“恭喜恭喜。”
孙小红慢慢的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天机老人睁开双眼，不由欢呼一声，跑到天机老人身边坐下。
一脸兴奋的问道：“爷爷，你是不是突破了？”
天机老人哈哈一笑：“不错，托高兄的福，竟然在临死前突破了自身的桎梏。”他竟然和高飞以平辈相交。
孙小红还想说什么，却被天机老人伸手打断。
“高兄，择日不如撞日，你这一招我之前无解，现在一试如何？”天机老人主动发起邀请，突破之后，他的精神比之前要好太多。
高飞也是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