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纳了进城费用,骡车顺利进城。
冯常第一时间去看了城门口的榜单,号召绞虎的告示仍在,却不是上次那张,应是近些日子新贴上去的,赏金也提高到了三百六十两。
虎害仍在。
“大牛,这上面写的什么?”
大鹏并不认字。
冯常道:“山里的大虫还没打死,县衙把赏金提到了三百六十两。”
冯大鹏听的眼热:“这么高?可惜我没本事,不然一定进山试试。”
路人从旁过,闻听此言说道:“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有多少江湖好汉撕了榜,最后都折在了山上,现在连行脚商也不敢从那条山路走,县里的物价都涨了好几番呢。”
冯大鹏撇撇嘴:“你可别小看我,等闲五人近不了我身。”
路人呵呵一笑,起身离去。
“大牛,我跟你说……”
冯常也不想听冯大鹏吹嘘,说道:“申时日头没那么毒辣,我赶着骡车回村,你要是也办完了事,就提前在城门口等候,能捎上你,要实在等不及,也可以不等我们。”
说完,撇下大鹏,驾着骡车朝益仁堂赶去。
“大牛,那告示上大虫的悬赏当真有三百六十两?”冯春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下火热,他打了半辈子的猎,却从未听得哪头畜生能卖的如此高价。
山中多野猪、狼、狐狸、獐子……也是大多数猎户能狩猎到的猎物,这些猎物的肉卖不上价一般留着自己吃,若是皮毛完好,轻易便能卖上五两的高价。
差不多五年前,冯春东进山遇着一个受伤的灰狐,轻松就给剥皮抽筋让他念叨了好久,直呼捡着钱了。
当然,这是一般野物。
若是虎、熊一类的残暴且会爬树的大畜生,单是听到声音便要能跑多远跑多远,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去年隔壁村的房姓父子也是运气好,靠着山中布下的陷阱,插死一头熊瞎子,最后熊皮、熊胆卖给县里的贵人家足足三十两!听到消息的冯春东就颇为懊悔,悔恨为什么那个时间段自己没有上山,逢人便说如果自己上了山,那头熊瞎子铁定是他的囊中物。
如今,听说杀头老虎更有三百六十两的天价,他的心脏都忍不住扑腾,高风险高回报,如不是腿还断着,他真想上山去试试。
“县衙的布告应是假不了。”冯常如实回答。
冯春东呼吸开始急促:“发财了,这要是喊上你四叔他们……”
冯常说道:“爹你可别胡思乱想,有些银子不该我们挣强求不来,我上次来县城这告示上的悬赏才二百两,就有好多江湖武人购置物件进山猎虎,这才半个多月又升了一百六十两,你说说这中间的差价是不是有人拿命填出来的。”
冯春东老脸一横,不屑道:“江湖武人懂个屁,争勇斗狠是一把好手,论起打猎的本事,老子是他们祖宗。”
冯常笑笑:“爹这是县城,你可别瞎咋呼,您老可没准猎证,让捕快听了去准把你押去蹲大牢。”
冯春东一听,不说话了。
依大千朝法律,山林走兽都归当地县衙,而进山狩猎是需要猎户证明的,不然农户都去狩猎,地头的田地由谁来种?当然,也不乏许多农户会掏钱从衙门买证,至于买不起的,就如冯春东这般的会选择偷偷进山,也就是所谓的偷猎。
偷猎被发现,按律法要收缴所得,视情况羁押一到五年。
后果严重,但衙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而是鼓励互相举报朝廷会给予奖赏,但村户之间沾亲又带故的,谁真敢去举报,以后都甭想在村中抬起头来,所以偷猎的事屡禁不止,衙门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过,如今悬赏一出,山中的人当会比往常多上不少。
被衙门当差的看见那就是来打虎的,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只有自己才知晓了。
骡车在益仁堂门口前停下,这会儿正值人多,医馆前门进进出出,见了一头畜生拉车停下,除开少数同是农户的人习之为常,其他华服的富家子皆是掩面奔走,仿佛多看一眼多闻上一口就会引火上身一般。
冯常与冯太白互相搭手,如第一次一般,一人拎着被褥的两个角,把老冯抬进了医馆。
还是上次的郎中,捋着胡须左看右看,说道:“恢复的要比想的快,是用了别的药膏?”
老冯和冯太白没有作答,都看向冯常。
个中关键,就是冯荷兰给的那坛岐黄活血膏了。
冯常说道:“是一些土法。”
“方子可有?老头子可以出重金。”
这个时代,信息闭塞交流不便,即便是对徒弟师傅也会藏着一手,所以郎中对药方的渴求不亚于厨子想要新的菜谱,求之若渴。
冯常摇摇头:“没有方子,是祖辈传下来的两瓶膏药,说是对跌打外伤都有用,这些时日也都用完了。”
郎中叹了口气:“可惜了实在可惜,这药膏的效果只怕不弱于宫中的岐黄活血膏。”
冯春东没忍住,问了一口:“这什么血膏很贵吗?”
郎中道:“千金难求。”
郎中的注意力都在断腿上,没注意到老冯听到“千金难求”倒吸的一口凉气,惊愕的表情都固定在了脸上。
冯常断定,老冯心中八成想的是千金该是多少钱?用在自个身上都白瞎了……怎么没早些知道药膏的价值。
郎中又看了片刻,说道:“再开几幅方子照常服用,上次给你开的膏药还有?有就不开了省一些银钱,膏药继续抹着,这木支架还是不能拆,回去之后还是要静卧在床不能乱动,等过上月余你们再来一趟,那个时候该是可以拄着拐试着下地了。”
听这话,老冯嘴角一列,算是断腿之后少有的喜色了。
抓了药,再把老冯抬回到马车上。
冯常对冯太白说:“虎子那边有个茶摊,你赶着黑子带着爹去喝口茶歇歇脚,我去集市上转转。”
别过老冯和老二,冯常拐进了距益仁堂不远处的集市。
如果说婚前冯常可以混日子保证一大家子饿不死就行,但成婚后就不同了,家中多了两口人,该是寻一些挣钱的买卖来做,不然不是让冯荷兰嫁进冯家过苦日子?
快到正午,集市依旧人头涌动。
这位于三条巷子的交汇处,人流本就大。
不知什么时候,附近的农户、城里的摊贩、外地的行商……都来这里摆摊吆喝。
慢慢的,便自发的形成了一个买卖市场。
也是卖啥的都有。
冯常转了小半天,在一首饰摊前给王翠翠与冯荷兰挑了几个不那么值钱的小首饰。
之后,又转了大半晌。
还真让他找到几门切实可行的买卖。
一是榨油,收粮食来榨油之后出售给市集,劳碌且收益单薄,得不偿失。当然,也能私下酿酒来卖,相对高价,但官府明令禁止,冯常也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二是贩卖编织物,草鞋、草席、箩筐、扁担、木桶都有市场。
“也是继承了刘皇叔的祖业织席贩履了。”
冯常想着。
发现能做的伙计真不少。
支个小摊卖野菜、卖鱼、卖鸡蛋。
或是出租骡车,帮人运货、拉客。
亦或者做个货郎担,针线、糖糕、蒸饼都卖得。
不怕生意小,就怕人懒。
集市从头到尾走上一圈,还真让冯常找了门生意。
集市没有卖豆花的!
这玩意做法简单,基本家家会做,但鲜有人能做的软嫩可口。
天气炎热,再能制些冰块,撒些糖水,当会有人喜欢的。
这个法子真正的难点在于制冰,都说硝石制冰好使,但冯常没尝试过,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
如果实在鼓捣不出来,就先试着卖豆花和绿豆汤,回头哪个更受欢迎卖哪个,都不行就再找别的法子,勇于尝试嘛。
“要不用【投石问路】问问我的财运呢?”
另一边,与几人分开后的大鹏正挨个药店问了药价,心中愈发认为这门生意可行!而且,山中恶虎盘踞迟迟未能消灭,这导致不少采药郎都少进山了,药材的价格也上涨了些许。
大有可为!
大鹏是这么想的。
但,
当务之急是要买头畜生。
总不能肩扛手拿的把采好的药材往县里送吧?
他手里没钱,
媳妇有钱,却不会给自己。
眼珠子转了又转,他盯上了路旁的一家赌场。
赌场一般都做羊羔利的买卖。
“大牛都能挣钱娶了寡妇,没道理老子就不行。”
这般想着,
他踏进了赌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