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杀机,血色浸染。
伯阳真人一起阵,五色流光漫天而起,覆拢方圆八百里地,云苍宗与赵国攻守之势相异。
赵国修士如困兽犹斗,双方所率的数十万修士,在此地厮杀不休。
从子时开始,一直到了三更时分,杀伐依旧不停。
不知有多少二三十年才长成的大好儿女,如花在正艳时凋谢。
还有苦修了数十乃至上百年的筑基修士,那得来不易的道行转瞬成空,长生终究是黄粱一梦。
此刻,那陈师兄已是离开了宗门大营,来到了昌水边上,隔着《周天五行颠倒禁断大阵》那一层看似轻薄的五色灵光,与江中扁舟上垂钓的一位老者相望。
“赵兄别来无恙乎?”陈师兄盘坐而问。
舟上的赵无极抚须笑道:“尚可,百年前陆之行临死一击差点就将我也给带走了,前些年才养好了。”
“既然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你这一把老骨头就别再折腾了。”陈师兄缓声说道。
只是赵无极却轻摇了下头,“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了,与其就此老死,还不如多带走你们云苍宗几人。”
言及于此,他轻叹道:“你不该来此的!”
“打打杀杀多不好,你只要不踏进此阵,我便也不为难你,各自安好岂不好?”陈师兄笑道。
赵无极老眼微睁,感慨道:“此时此刻恰如彼时此刻,可惜兄弟三人如今仅剩老夫一个而已了。”
两人交谈间,那钓竿鱼线忽然拉直了起来,赵无极轻轻一用力,一尾银鳞小鱼飞出了水面。
月华流影,鱼鳞泛着冷光。
赵无极将鱼儿脱钩取下,动作轻柔地将其又放进了水中,自言自语:“你这鱼儿,老夫都未曾挂饵,空荡荡的一个鱼钩你也如此贪吃?去吧,去吧。”
言语间,他猛然一甩手中的鱼竿,那丝线破空而去。
须臾已至身在十余里外的陈师兄之处,视那《周天五行颠倒禁断大阵》如无物。
那一缕丝线从陈师兄腰身处划过,线上带着血迹,余势未尽,顺带将山石草木方圆数里之地的一切,尽皆斩断。
陈师兄淡然看了下身上的血痕,语气淡淡地说道:“尔等好不容易在宗门内安插了伯阳这个金丹,此子根正苗红,天资也不差,将来有望执掌宗门,这般轻易暴露了,着实可惜!”
言语间,他身影却缓缓消失不见。
下一刻,昌水波涛翻涌,水面下忽显一团庞大的黑影,破浪而出。
那是云苍宗老祖独角银鳞蛟龙坐骑,仅露出上半截身子便已有数十丈之高,赵无极所在那扁舟在乱涛中随波上下起伏。
站在蛟首上的陈师兄俯瞰着下方,与赵无极两人视线碰撞了到了一起,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龙卷惊涛,水雾漫天,外人看不清两位金丹后期修士在此间搏杀景象。
……
……
而在夜色之中,正在山中奔行的陆云风猛然止住了脚步,目光冷冽地盯着前方那茂密毫不犹疑地抽身而退。
忽然间,他全身却柔弱无骨般扭曲了下,躲过了数道突如其来的刀刃,贴身而过。
与此同时,他以法力覆手,而后擒龙控鹤般以空手入白刃,又将一柄刀刃朝着前方密林回甩去。
余势不止,陆云风往后惯性滑了丈许,途中压低了身形,一脚抵住了身后的地上凸起的小山石,手中已然凭空多出了一柄三尺青锋。
利剑在手,他猛然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以更快的速度朝前激射而去,没入密林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林中传来了两声惨叫。
月光透过风中摇晃的树叶,斑驳的光影照在了陆云风身上,他将手中的青锋一甩,剑上血迹尽去,而在其脚边,则多了一具身首两分的修士死尸。
在其不远处,一个蒙脸黑衣人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持剑在前,缓缓地朝后退去。
踏、踏……
陆云风缓步朝前走去,踩在杂草上的轻柔声音,在这深夜之中却格外地清晰。
“别……别过来。”蒙面人失声喊道。
“为何在此设伏于我?”陆云风神色平静地问道。
这两人修士皆不过是炼气中期而已,竟也来做劫道?
这一点着实是让他不解!
只不过对方为何能如此恰好在此设伏于自己,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毕竟今夜这一条逃跑的路线,是自己随机挑选的。
在此之前,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走这一条路。
“我们兄弟两人不过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今夜猪油蒙了心,这才想不开冒犯了前辈,还望饶命。”蒙面人微微颤颤地说道。
“你还未回我的话。”陆云风缓声问道。
言语间,他又上前了两步。
见状,此人更加惊慌失措,连忙说道:
“我们兄弟本是云梦雷泽的散修。这些时日,云苍宗和赵国皇室的那些大人物降临,我等也只好背井离乡,本想要去燕国谋个生而已。今夜在此休息而已,实在是无心冒犯前辈。”
陆云风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那倒是我不对了。”
言语间,随着灵光一闪,手中的青锋顿时消失不见。
而后他挥了下手:“也罢,此次便放过你吧。”
只不过那蒙面人却没有死后余生的庆幸,眼底深处反倒是有些失望。
然而此人的目光却忍不住下移,看着自己心胸处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剑柄,整个人的视线慢慢变暗,没了气力。
随之那腥味的血,从咽喉处涌了上来,溢出了嘴角,一头栽倒在地。
陆云风没有就此上前,而是剑指微动,那一柄插在对方胸膛处的飞剑剑气猛然爆发,将其五脏六腑搅成肉糜。
下一刻尸身四分五裂,血肉成雾。
站在不远处的陆云风神念一动,覆拢周身数丈之地,将那血雾中残存的法力,凝成了一枚龙眼核般大小的药丸,摄来夹在指间。
这一颗以炼气中期散修血肉凝练的药丸,并非那经过炼制的丹药,其中的法力仍以极快的速度逸散于天地间。
而后他将另一人尸身也炼制成药丸。
陆云风看着掌中两枚药丸,端详了一下,没有贸然服用,而是取出了一个锦盒,将其放进封存了起来,以延缓其中法力逸散的速度。
之所以没有马上服用,因为他明白这口子一开,劫掠他人一生所修,自身法力精进一日千里,可自己也将难有回头路。
每个修士所修的法力,本质都是精气神三宝所成,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
如若久服此类药物,这些残留印记积少成多,到最后突破某一个大境界之时,只怕化作不消的业障,彻底堵死长生路。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消磨残余杂质的办法。
陆云风看了下两人之间的一处不起眼的草地。
要是他刚在再往前一步,就要踩在这上面,触发里面的陷阱,落得个烈火焚身的下场。
他没有在此久留,继续朝着燕国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