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之错过 第27章 铁证无声

作者:莲梅玄明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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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的、透明的膜,紧紧糊在口鼻上。那台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此刻听在陈默耳中,如同冰冷的铡刀悬在头顶,每一次规律的鸣响,都像是铡刀落下的倒计时。

两个深蓝色的身影,如同两座移动的铁塔,沉默地矗立在惨白的病床前。那队长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强光,将他从里到外照得无所遁形。那句“伤害致死案”像四根烧红的钢钉,狠狠楔进他刚刚苏醒、依旧脆弱不堪的意识里,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赵四…真的死了。死在阿满手里…死在那个沉重的铸铁秤砣下…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想蜷缩,想把自己藏起来,可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腰椎沉重的束缚感将他死死钉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他只能徒劳地瞪大空洞的眼睛,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躺在你旁边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叫阿满。她和你是什么关系?”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稳,不带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敲打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阿满…陈默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起巨大的焦虑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他想解释,想告诉他们阿满是受害者,是被逼到绝路!可喉咙像被滚烫的砂砾堵死,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只能挤出几个破碎、嘶哑、不成调的音节:“…她…她…不是…坏人…被…被逼的…”

“被谁逼的?”队长立刻追问,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陈默眼中那瞬间爆发的痛苦和急切,“逼她做什么?说清楚!”

“赵…赵四…”陈默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顺着干枯的太阳穴滑下,“他…他们要…抓她…卖…卖窑子…”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自己都浑身一颤。他猛地吸了口气,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监护仪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警报声!

旁边的年轻警察立刻警惕地上前半步。护士冲了进来,熟练地检查监护仪数据,安抚道:“放松!别激动!慢慢呼吸!”

陈默在剧痛和窒息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脸色更加灰败,如同蒙了一层死灰。他急促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队长,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哀求:“…她…她是…为了…救我…”

“救你?”队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更加锐利,“怎么救你?说具体过程!时间,地点,谁先动手?赵四做了什么?阿满又做了什么?”

具体过程…时间…地点…谁先动手…陈默的脑子一片混乱。那血腥而混乱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昏沉的意识里飞速旋转、切割:赵四狰狞的脸,黄毛的板砖,青皮的弹簧刀,阿满凄厉的尖叫,挣扎碰撞的闷响,撕裂的篷布…最后,是那柄悬停在赵四头顶、沾着暗红污渍的沉重秤砣…和阿满那双彻底被恐惧和绝望吞噬、只剩下冰冷空洞的眼睛…

他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后背的剧痛,冷汗浸透了病号服。他想把那些碎片拼凑起来,想说出真相,可大脑像是被冻僵了,组织不出连贯清晰的句子。他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几个破碎的词:“…他们要抓她…打她…撕她衣服…她…她吓坏了…拿…拿秤砣…砸…砸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丝。

队长沉默地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挣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朝旁边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察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硬质牛皮纸档案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照片。

照片的边缘被递到了陈默眼前。

冰冷的、清晰的、凝固的瞬间。

第一张:雪地上,赵四那件脏兮兮的黑色羽绒服背部露在积雪外,像一块丑陋的污渍。羽绒服帽子边缘,凝固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的冰晶。在羽绒服旁边,洁白的雪地里,安静地躺着一柄边缘沾满暗红色污垢的铸铁秤砣,秤砣上缠绕着粗粝的麻绳。

第二张:一个近距离特写。秤砣边缘一处凹陷处,清晰地粘着几根黑色的短发,还有一小片凝固的、带着皮肤组织的暗红血痂。在秤砣下方冰冷的铁皮车斗边缘,也溅射着几滴同样暗红的斑点。

第三张:是那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斗内部。旧报纸凌乱不堪,几处被撕扯得粉碎。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一小片深色的、边缘不规则的血迹洇在报纸上。旁边,散落着几缕被扯断的、长长的黑色发丝。

第四张:阿满那只垂落在车斗边缘、苍白僵直的手的特写。手背上,有几道清晰的、带着血痕的抓伤。指甲缝里,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污垢残留。

冰冷的画面,无声的证据。每一张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无法承受那画面带来的巨大冲击和绝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带动着病床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后背的伤口在颤抖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沉的负罪感已经彻底淹没了他。

“法医初步鉴定,”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法槌落下,宣读着无可辩驳的事实,“死者赵四,系被钝器(符合秤砣特征)多次、重力击打后枕部,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颅内大出血死亡。死亡时间与案发时间高度吻合。现场提取的毛发、血迹,均与死者赵四DNA比对吻合。车斗内提取的血迹和毛发,与嫌疑人阿满DNA吻合。其指甲缝内的残留物,也含有死者赵四的生物成分。”

队长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陈默紧闭双眼、剧烈颤抖的脸,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陈默!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讲清楚!案发时,你在场吗?你看到了什么?!阿满动手时,是主动攻击,还是被迫防卫?赵四当时手里有没有武器?有没有致命威胁?每一个细节,都关系到她的生死!说!!”

每一个细节…都关系到她的生死!

这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灵魂深处!他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因为巨大的刺激而急剧收缩!阿满那双冰冷空洞、如同凝固寒潭般的眼睛,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仿佛又看到了她被拖拽时那毫无生气的侧脸…

“在!我在!”陈默嘶哑地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扭曲变形,他挣扎着想要抬起上半身,却被护士死死按住,“我…我趴在地上…动不了…但我…我听见了!看见了!赵四!他带人…要掀车…要抓阿满…说…说卖窑子!阿满…她…她不出来…他们就撕篷布…伸手进去抓她!撕她衣服!打她!阿满…她叫…她哭…她挠他们…她…她是被逼急了!吓疯了!才…才摸到那个秤砣…砸…砸了下去…就一下!就砸了一下!!”他语速极快,语句破碎混乱,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呕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她是…是为了救我!救她自己!她不是故意要杀人的!她…她是被逼的!被逼的!!!”

他嘶吼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枯瘦的脸上淌下。他死死盯着队长,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巨大的痛苦、绝望,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哀求!仿佛在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为那个蜷缩在车斗深处、被彻底摧毁的女孩,发出最后的呐喊。

队长沉默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陈述,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着他话语中每一个可能的漏洞和矛盾。旁边的年轻警察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病房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监护仪刺耳的警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力达到顶点时——

病房厚重的门,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猛地推开!没有敲门,动作粗暴而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质地精良但沾了些雪泥的羊毛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装衬衫,没打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此刻额前的几缕发丝却有些凌乱。一张与陈默有五六分相似的脸,此刻却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线条冷硬,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愤怒和深深的疲惫,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瞬间钉在了病床上形容枯槁的陈默身上!

是陈志强!陈默的儿子!

陈志强的目光只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厌恶几乎让病房的温度骤降。随即,他的视线便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病床前那两个穿着警服的背影,最后落在了那个队长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用一种极其克制、却依旧带着浓重冷硬和疏离感的腔调开口:

“张队。”他朝队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低沉而压抑,“我刚从局里过来。关于那个叫阿满的嫌疑人,法医的初步验伤报告出来了。”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病床上剧烈喘息、眼神惊恐绝望的陈默,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沉重的、仿佛被拖累的疲惫。他转向队长,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除了体表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几处浅表抓痕,符合抵抗伤特征外…法医在她胃内容物里,检测出了超出常规治疗剂量数倍的布洛芬缓释胶囊成分。药物反应导致她中枢神经严重抑制,呼吸循环一度濒临衰竭…”他顿了顿,眼神如同冰冷的铁块,沉沉地压在陈默身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冷酷:

“…那丫头,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抢救无效,半小时前…确认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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