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凝固的苦涩、血腥与药味,被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新气息悄然刺穿——清冽、甘甜、微酸,饱含着阳光与生命力的橘香。那颗表皮光滑如釉的橘子,静静地躺在陈默枯槁的左手旁,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温润、饱满的光泽,如同苦难焦土上兀自生长的一颗倔强果实。
陈默枯槁的身体依旧以一种极度疲惫的姿态仰卧着。腰部护具坚硬的边缘在汗湿的旧汗衫下勒出的印痕更深、更狰狞,新鲜的、暗红的血渍在束缚带下缓慢洇开,但洇开的速度似乎…比昨日慢了一丝?腰椎深处的剧痛依旧是永恒的背景噪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濒死般的细微抽搐,但那抽搐的幅度,似乎…也微弱了一线?额角纱布下的伤口边缘,深褐色的硬痂被新鲜的汗液浸软,撕裂的痕迹依旧,但渗出的血丝却不再那么汹涌。衰朽的气息依旧浓重,如同沉重的裹尸布,但胸腔深处那颗被反复捶打的心脏,搏动得似乎比昨日更沉、更稳了一丝。
他的左手,那只唯一还能微弱动弹的手,此刻正虚虚地搁在那颗光滑冰凉的橘子上。不再是无力垂落,也不是死攥,而是五指以一种奇异的松弛状态,指腹轻轻贴着温润的果皮。浑浊的眼珠半睁着,视线不再仅仅钉在阿满的轮椅上,而是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落在那颗橘子上。
“…呃…”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浓重血腥味和巨大阻力的气音,从陈默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不是呻吟,是尝试。目标明确——橘子!
张桂芬端着两碗稀粥进来。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但随即,她的鼻翼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那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橘香,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勾住了她的嗅觉。她布满油汗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隔间,最终落在了陈默手边那颗饱满的橘子上。她粗重的眉毛拧着,眼神复杂地在那橘子上停留了片刻,又看看床上气息稍稳的陈默,再看看轮椅上那个同样被汗水和疲惫浸透、眼神却不再全然涣散的阿满。
她没说话,先把一碗粥放在阿满轮椅的搁板上,动作比之前更轻。然后走到陈默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粗鲁地捏开他的嘴,而是看着陈默那只虚搭在橘子上的手,犹豫了一下,用粗糙的指关节轻轻碰了碰陈默的手背。
“能动…就自己…试试…”她的声音粗嘎,却没了呵斥,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探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冀。“…想吃…就自己拿…”
陈默枯槁的眼珠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落在张桂芬布满油汗的脸上。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困惑的涟漪。他喉咙深处再次发出“呃…”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般的气音。那只虚搭在橘子上的左手,五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向掌心蜷缩了一丝!指腹更紧地贴住了温润的果皮。
动。
这个意念,如同沉入深水的石子,在意识深处激起微弱的涟漪。
他不再需要孤注一掷的爆发。残存的意志,艰难却更稳定地凝聚。意念穿透剧痛的屏障,沉入那条枯槁的左臂,沉入肩胛,沉入肘弯,沉入腕骨,沉入指端。
动…指…拿…
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缠绕着指关节锈蚀的轴承。
枯槁的左手食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向橘皮光滑的表面…按了下去!指腹下陷了一丝,在光滑的果皮上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汗湿的凹痕!
一丝微弱的电流信号艰难传递!腰椎深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干扰,但这微小的移动,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凿开了一道新的细流。陈默浑浊的眼底,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确认。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阿满。
阿满垂着头,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苍白的额角。空洞的眼睛低垂着,落在自己搁在腿上、沾着药渍和粥污的枯瘦双手上。指关节处,青紫的印记清晰可见。她的视线,此刻却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向了自己轮椅搁板上那碗早已凉透的稀粥。又移向陈默手边那颗饱满的橘子。
她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那个口型:
“…橘…”
橘!指向那颗橘子!
枯槁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专注,极其缓慢地、如同拖着无形的重物…抬了起来!动作滞涩得如同生锈百年的门轴。它不再狂暴地拖拽左臂,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确方向感,极其艰难地…伸向搁板上那碗凉透的稀粥旁边的空气——那里,空空如也。但她的目标,是陈默手边的橘子!
她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带动着整个上半身都在晃动。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死死咬着下唇,新鲜的血液再次从干裂的唇纹间渗出。空洞的眼底,水雾被巨大的意志力强行撑开,露出里面翻涌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仿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那只颤抖的、指向虚空的手上!
隔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滴落的细微声响。
张桂芬站在床边,看着阿满那只指向虚空、剧烈颤抖的手,又看看陈默手边那颗橘子,布满油汗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愕、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阿满枯槁的右手,如同逆水行舟,在无形的阻力中一寸寸艰难前行。指尖距离那颗橘子,隔着冰冷的空间和陈默枯槁的身体,遥不可及。巨大的虚脱感和手臂深处传来的、如同筋络被强行撕扯的剧痛瞬间将她吞没!她眼前发黑,手臂的力量瞬间溃散!
右手颓然砸回冰冷的轮椅扶手!
“呃…!”一声短促的、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从她喉咙里挤出。汗水如同开闸般从额角鬓边奔涌而下。她瘫在轮椅里,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失败。
挫败感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空洞的眼底,那刚刚燃起的锐光迅速黯淡下去,水雾重新变得浓厚。
然而,就在这片沉默的挫败中——
陈默枯槁的左手,搭在橘子上,五指再次极其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腹摩擦着光滑冰凉的果皮。
动。
无声的指令,在灵魂的灰烬里再次亮起微光。
他的目光,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投向阿满。然后,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张桂芬。
浑浊的眼珠里,没有哀求,没有命令,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指向明确的平静——橘子!给阿满!
张桂芬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向轮椅上那个因巨大挫败而虚脱、嘴角再次渗血的阿满。又看看陈默手边那颗饱满的橘子。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浑浊的眼底翻涌——烦躁、被使唤的不快,最终却化为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笨拙的冲动。
她猛地转过身,布满油污的粗手带着一股狠劲,一把抓起了陈默手边那颗光滑的橘子!动作依旧粗暴,橘子在她粗糙的手掌里被捏得微微变形。
她几步走到阿满轮椅前,看也不看阿满那双瞬间因惊悸而睁大的空洞眼睛,粗声粗气地吼道:“给!不是要吗!拿着!”她不由分说,将那颗被捏得微微变形的橘子,重重地、几乎是砸进了阿满搁在腿上、微微蜷曲的枯瘦双手中!
橘子冰凉光滑的触感,带着张桂芬掌心的油污和蛮横的力道,狠狠砸在阿满的手上!
阿满的身体猛地一缩!空洞的眼睛骤然睁大!眼底那层厚重的水雾瞬间被巨大的惊悸和本能的抗拒撕裂!她下意识地想将手里的东西甩出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呃!”
但就在这瞬间——
橘子皮被外力挤压破裂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清冽、甘甜、饱含着阳光与生命力的橘香,如同爆炸般在阿满的手中弥漫开来!这香气霸道地穿透了隔间里浓重的苦涩、血腥和药味,直冲她的鼻腔,瞬间灌满了她整个混沌的意识!
这股香气,如同最霸道的宣言,瞬间刺穿了她眼底厚重的恐惧水雾!那被收音机里冰冷词语勾起的、被粗暴递送引发的惊悸,在这抹清冽甘甜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退潮!
她空洞的眼底,那层被惊悸撕裂的水雾剧烈地翻涌、碰撞!巨大的排斥与那抹清冽甘甜的香气进行着无声的角力!身体依旧在颤抖,但双手却下意识地、死死地…抠住了那颗被砸进手里的橘子!指关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指甲深深陷入光滑的橘皮!
不能丢!
橘香!归途的气息!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意识!她枯瘦的脖颈爆出扭曲的青筋!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干裂的唇肉彻底咬穿!新鲜的血液再次渗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调动起每一块还能响应的肌肉,对抗着巨大的惊悸和本能的排斥!喉咙深处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抓住它!
动!拿住!为了那香气!
那颗被捏得微微变形的橘子,被她用无法想象的意志力,死死地、用尽全力地…抠在了枯槁的双手中!虽然身体依旧因恐惧和虚脱而颤抖,但那颗橘子…终究没有被甩出去!
她死死地抠着橘子,身体如同虚脱般向后重重靠进轮椅,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的鲜血混合着冷汗往下淌。空洞的眼睛失神地望着虚空,巨大的惊悸和生理排斥的余波仍在,但那双死死抠住橘子的手,指关节却因过度用力而透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力量感。
成功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对自我的又一次“动”的指令。抓住了橘子。抓住了那抹清冽甘甜的归途气息。
隔间的昏暗中,门板床上的陈默,浑浊的眼珠极其极其艰难地转动着,视线落在轮椅上那个死死抠住橘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虚脱身影上。又缓缓移向自己那只依旧虚搭在橘子曾经位置上的左手。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抽入。
枯槁的左手,五指极其极其微弱地…再次蜷缩了一下。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粗糙的薄褥子。
动。
无声的指令,在灵魂的灰烬里再次亮起微光。
他的目光,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再次投向阿满。然后,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向了那根沾满血污、静静靠在墙壁上的深蓝色钢管。
浑浊的眼珠里,再次浮现那种近乎凝固的、指向明确的平静——钢管!扶我!
张桂芬看着陈默的目光,又看看那根冰冷的钢管,再看向轮椅上死死抠着橘子、眼神执拗的阿满。一股巨大的烦躁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市井妇人特有的泼辣蛮力,瞬间攫住了她!
“扶!扶!扶!老娘扶你!”张桂芬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嘶吼!带着哭腔,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蛮横!她几步冲到床边,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粗壮的手臂穿过陈默的腋下,竟想凭一己之力将他从床上拖拽起来!
“呃啊——!”身体被粗暴拖动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陈默的神经,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撕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腰椎护具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护具边缘瞬间被新鲜的鲜血彻底浸透!
“桂芬!慢点!慢点啊!”她丈夫惊呼着扑过来帮忙。
就在这混乱的剧痛风暴中——
陈默枯槁的左手,不再虚搭!五指如同濒死的鸟爪般猛地张开、蜷曲!他用尽灵魂最后一丝燃烧的力量,对抗着毁灭性的剧痛和虚脱,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缓慢…伸向墙壁上那根冰冷的深蓝色钢管!
“呃…呃呃——嗬——!!!”混合着剧痛、决绝与生命最后狂暴燃烧的嘶吼,从他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压而出!
一寸…又一寸…
那只枯槁的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和沉重,极其艰难地…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光滑的金属管身!
就在指尖触碰钢管的瞬间!
张桂芬和她丈夫合力,凭借着蛮横的力气,将陈默枯槁瘫软的上半身,极其粗暴地…从门板床上拖拽了起来!腰椎护具发出刺耳的摩擦和呻吟,鲜血如同小溪般从护具边缘涌出!
陈默枯槁的头颅因极度用力而向后仰起,脖颈青筋暴突如同扭曲的钢筋,赤红的眼球死死瞪着低矮、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天花板!那只刚刚触碰到钢管的左手,凭借着这拖拽的力量和残存意志的爆发,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抠住了钢管光滑的表面!
“呃…!”
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断的闷哼。
他枯槁的上半身,以一种极度扭曲、痛苦不堪的姿态…被强行拖拽着…倚靠在了那根冰冷的深蓝色钢管上!虽然腰部以下依旧瘫软在床上,虽然腰椎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疯狂搅动,虽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嘶鸣…
但他的上半身…确确实实…离开了冰冷的床面!依靠着那根钢管…“坐”了起来!虽然只是被强行拖拽支撑起的、摇摇欲坠的“坐”!
汗水如同瀑布般从扭曲的脸颊上淌下,混合着额角流下的鲜血,滴落在肮脏的枕头上和冰冷的钢管上。腰椎护具边缘的鲜血染红了束缚带和汗衫,也染红了钢管的下半截。他枯槁的头颅无力地歪在钢管上,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只剩下倒气的力气。
成功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对自我的又一次“动”的指令。抓住了钢管。短暂地“坐”了起来。
张桂芬和她丈夫喘着粗气,看着床上这具被他们强行拖拽起来、倚靠着钢管、血汗浸透、摇摇欲坠的枯槁躯体,两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耗尽心力的茫然和后怕。
轮椅上,阿满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倚靠着钢管、血汗浸透、却终于短暂“坐”起的枯槁身影。那层厚重的水雾剧烈地翻涌着。一丝极其清晰、带着巨大震撼的锐光,如同闪电般刺穿了水雾!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前倾,死死抠着橘子的双手指关节更加惨白!
她的嘴唇翕动着,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不容置疑的指向性,一个字一个字地、如同从灵魂深处艰难掘出般,吐出了两个破碎却指向无比明确的音节:
“…橘…子…!”
橘子!
不是“橘”,是“橘子”!是她用尽此刻全部心神和意志,指向手中那颗饱满果实的终极指令!是确认!是分享!
这声“橘子”,如同两道撕裂绝望帷幕的闪电,瞬间在陈默濒临彻底涣散的意识灰烬里炸开!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被强烈驱策的酸楚瞬间攫住了他!他枯槁的头颅极其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小地转动了一下,迎上了阿满那双死死盯着自己、发出了清晰指令的眼睛!
四目相对!中间横亘着血污、剧痛、粗暴的拖拽,却有一条名为“橘子”的、带着硝烟味和清冽甜香的纽带,将他们死死焊在一起!
阿满死死抠着橘子的双手,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极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滞涩而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标——陈默!
她要将这颗橘子,递给那个倚靠着钢管、短暂“坐”起的枯槁身影!
张桂芬看着阿满的动作,又看看床上摇摇欲坠、只剩倒气的陈默,布满油汗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骇、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她默默地伸出手,没有去碰阿满手里的橘子,而是极其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扶住了陈默歪斜在钢管上的枯槁头颅,防止它无力地垂落。
时间在隔间内外的粗重喘息与无声凝视中凝固。
老王头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又无声地出现在了隔间门口。他布满褶子、沾着果渍和尘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老眼扫过床上倚靠着钢管、血汗浸透却短暂“坐”起的陈默,扫过轮椅上双手死死抠着橘子、眼神执拗得吓人的阿满,扫过张桂芬那只扶着陈默头颅的、沾满油污的手。
他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在沾满油污和汗渍的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擦。然后,极其缓慢地、费力地弯下腰。枯瘦的手指,从围裙口袋里,轻轻地、稳稳地…再次掏出一个表皮光滑如釉的橘子。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挪,沉重地走到阿满的轮椅边。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地将那个新的橘子,放在了阿满轮椅的搁板上,就在那碗凉透的稀粥旁边。
两个橘子,在昏黄的光线下,并排而立,反射着温润、饱满、饱含着生命力与归途希冀的…釉亮光泽。橘皮的清香,混合着钢管冰冷的金属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在隔间沉滞的空气中无声地弥漫、交织。
阿满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搁板上那个新出现的橘子,又缓缓移向自己手中那颗被抠得微微变形、沾着自己汗水和血污的橘子。那层厚重的水雾剧烈地翻涌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名为“确认”的微光…如同冻土下艰难探头的嫩芽,极其缓慢地…从那波动中…透了出来。
她的双手,依旧死死抠着那颗属于自己的橘子。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惨白,指甲深陷在橘皮里,沁出微酸的汁液,混合着她掌心的汗水和血污。
橘皮的清香,更加浓郁了。